夜風吹滅千家萬戶的蠟燭,星光中,唯有一處尚還亮着。
“謝少師呢?”百幺見魏知易坐在百草堂的台階上,便拿着白饅頭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
魏知易此時正擡眸望向天邊。
天邊繁星點點,鋪滿整片天空,瑩瑩白光将那片漆黑的夜點綴,那是夜空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他緩緩開口,着百幺的話,“皇城的消息傳過來,他不放心,回去了。”
百幺聽到這話,轉頭望向魏知易。他本來好奇魏知易為什麼不去晚幽城,因為這裡有二皇子和謝京墨在。而晚幽城那邊并沒有人。但現在他知道了。
他是來代替謝京墨守在這裡。
皇城的事情謝京墨必須回去處理,但俞城這邊又離不開人。
百幺垂眸片刻,随即他移開視線笑了一聲,調侃一聲,“大忙人。”
魏知易沒做理會。
兩人坐在台階之上,暖色的光芒自門内照耀在台階上。
裡面的人還在忙碌,疲憊停留在每個人的臉上。正在走路的人眼皮合上又睜開,她強撐着行走在路上,但不到片刻,便朝前摔去。幸好站在前面的人扶了她一下。
她驚醒過來,迷迷糊糊地道過一聲謝,又急匆匆地向前走去。而像她這樣的人,大堂裡有很多。
“解藥還沒有研究出來嗎?”魏知易轉頭看向百幺緩緩問道。
百幺轉頭望他,這才發現他的懷中還抱着一個東西,那是一隻灰白相間貓,乍一看髒兮兮的,細看才發現隻是那貓毛色比較暗沉。
他長歎一聲,一隻手臂向後一撐。他咀嚼着手中的食物,擡眸望向天邊。
他苦笑一聲,說道:“還沒有。你知道的,萬壽國的蠱從來都是最難解的。”
現在他們的研究一點進展都沒有,完全就是抓瞎。
百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将解藥制作出來,或許會是明天,或許會是後天,又或許是很久以後,又或許是永遠都制作不出來。
誰知道呢,時間從來都不等人。
“魏晚竹,你說南江會渡過這一劫嗎?”百幺開口問道。他說這話時,轉頭再次望向魏知易。
他眸中閃爍,帶着期許。
這個問題的答案有很多。他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因為他想要南江活,想要南江萬事太平,想要生活安定。
可惜魏知易的答案并不如他所願。
他輕聲答道:“我也不知道。”
貓兒在他手臂上趴着,眯着雙眼,享受着惬意。
他并沒有騙百幺,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也不知道答案。
因為卦到最後時,他并未再算下去。
懷中的貓是他在俞城的路上遇到的。那時他走在路上,這隻貓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他走,它也走。他停,它也停。
百幺笑了一聲,那笑容的背後是苦意和不甘心,“這天下居然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他一邊說着,一邊咀嚼着手中的食物。魏知易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
他們二人雖然是在五年前認識,但百幺卻早早就聽到過魏知易的名聲。又或者說他在很早之前就聽聞過魏易,天算子之徒,算無纰漏。
他一開始也猜想過魏知易就是魏易,但直到後來才真正确認。
城中的房屋都未曾亮着燈,光芒落在遠處的屋頂之上,但一眼望去,卻隻會是覺得那些房屋都隐入黑暗之中。
魏知易輕笑一聲,他搖搖頭說道:“卦算不出來所有。坊間不也常說,人定能勝天。”
蔔算隻是算出來一條最有可能的路,是路就會有千萬種可能。但人隻會在其中選擇一條。
百幺心中還是不認同魏知易的這番話。“人定能勝天”他聽過好多,但所謂的天卻也是他們的路。
比如那坊間話本之中總有些反抗命運之類的故事,可那所謂的反抗命運卻也是寫話本的人所寫出來的路。
百幺長歎一聲,将手中最後一口食物塞入嘴中。他拍了拍手掌,将手放在膝蓋上支撐着自己的身體,随後站起身來。
他緩聲說道:“但人總會對命運這類東西産生幻想。幻想某一天功成名就,幻想某一天迎來太平。”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解藥研制出來,因為百草堂已經有很多人折在裡面。
閑聊時刻總是短暫。
百幺轉身準備往大堂中走去,但魏知易卻是在他剛走過幾步後,叫住了他。
他回頭望向魏知易。一個人的眼眸可以讀出很多東西,所以在他望見魏知易的眼睛時,就知道他想要說些什麼。
老實說,魏知易前些日子所說的話确實讓他動心許多。但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那麼做。至少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他不會考慮魏知易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