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孟長明的話是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世家子弟的命和百姓的命是不一樣的。

可命都是命，為什麼還要去分高低貴賤。

孟禾起身，将擦幹淨的木偶塞進他的手裡，說道：“你這是偏見。”

如果一個人的反骨是五十，那孟長明身上的反骨就是六個人的總和。

他沒有接過孟禾手中的木偶，隻是仔細去瞧了一番。這木偶是用很常見的木頭所做，表面坑坑窪窪，做工粗糙，刀功也不行。如果他來做，一定比這個更好。

“那你就是愚善。”孟長明望向他的眼睛反駁道。

有些事情一旦争論起來便是沒完沒了。于是兩人很默契地選擇休戰。

孟禾起身将木偶塞入孟長明的手中。

小小的木偶落入孟長明的手中，他擡眸疑惑地問道：“給我這個幹什麼？”

孟禾笑道：“看起來是哪個孩子的玩具。說不定你回去之後會遇到這個玩具的主人。”

孟長明嘴角抽搐，“虧我還以為你有了良心。”

孟禾點頭，笑得一臉坦然，說道：“小子夜，怎麼可能呢。”

“孟長生，我奉勸你給我爬一個。”孟長明眯着眼，無語地說道。

他本想将木偶放在袖子之中，但落了空。直到轉頭望去，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窄袖，于是将那木偶别在腰上。

孟長明覺得孟禾說的話很扯，但就是這麼扯的話既然真的成為了事實。

“大哥哥，你可以将木偶還給我嗎？”滿面灰塵都擋不住那雙眼睛中的明亮。

小女孩用亮晶晶地眼睛望着他，大眼睛撲閃撲閃。

孟長明面上不悅地差點将“誰是你哥哥”說出口。好在，他及時停住。

她認得這個女孩。

他和兄長來這裡第一天時，林識曾救過她。

孟長明的記性向來不錯，他還記得這個女孩的名字。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嗎？”他蹲下身子，望向那位叫了了的女孩。

我還說是我的呢。但這話孟長明沒有說。因為那本身就是了了的東西。

小女孩一聽這話，瞬間呆住。她沒料到孟長明會說這話。

淚水逐漸彌漫在那雙大眼睛中，不多時，便開始小聲抽泣。小孩子的悲傷都藏在眼睛裡。

孟長明瞬間就慌了，他一邊将木偶放在了了的手心，一邊想着回去如何暴打孟禾。

“還給你。”他盡力将自己的語氣變得友好，但失敗了。

好吧，他得承認。他小氣，他不大度，但一切都是孟長生的錯。

一定是這樣。

小孩子并不在乎他的語氣如何，她隻在乎自己的玩伴是否回到自己的手裡。

她眼睛彎彎，臉上滿是喜悅，“謝謝大哥哥。這是阿娘給我做的。我想找它，但是一直都沒有找到。”

女孩在袖口中摸索，想要找些東西。而孟長明在等待她的動作。

摸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小女孩笑得很是開心，那笑容如同春日櫻花一般，“大哥哥，你真是個好人。阿娘說，好人要有好報，了了不懂什麼是好報。但那好報一定是甜的。這個送給你。”

她說話間将手掌攤開，那裡面放着一小塊紅糖。

“這是我偷偷藏起來的。”了了壓低聲音說道。

孟長明啞然失笑，“好，那我收下了。”

了了見他收下，面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她迫不及待地跑走，想要和她的阿娘分享喜悅。

孟長明獨自一人站在那裡，他望向那小女孩的背影，再度笑起。

好人有好報，但那好報一定不是一塊糖。

但是沒關系，他原諒了。

有一天晚上，三個好不容易得空聚在一起。

孟長明突發奇想地問自己的兄長，“兄長，死在洪水中的人可以找到屍體嗎？”

“不知道。”孟輕書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個問題，他也不清楚答案。

孟禾仔細思考這個問題，随後說道：“水不是火，隻是尋找過程可能麻煩。”

孟長明靠在樹旁，他将雙手背在腦後，笑了一聲，“火就算再怎麼燒人，也不能将人全部燒完。”

孟禾擡頭望他一眼，打算不去理會他的話。他轉頭問孟輕書，“這幾天怎麼沒有見林城主？”

孟輕書手指微頓，他歎息一聲，低聲答道：“上次帶的糧食快沒了。他……帶人去别的城裡借。”

林識帶走了城中的很多人，能借到最好，借不到便隻能“借”。

晚幽城發大水後，周圍的城池都沒有伸出援手。

大水之後的路并不好走，所以林識此去時間多久并不清楚，但晚幽城現在隻能依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