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識沉默片刻,将其應下。
夜晚浮上枝頭,寒風呼嘯而過,城門轟然關閉的聲音響徹在整個黑夜之中,而那城門之外,有許多人坐在那裡,他們擡眸望向夜中的繁星,互相依偎。沒有一個人閉上眼睛,他們都在等一個人,等一個結果。
而那城門之内,歡聲笑語,酒肉詩歌。林識坐在那裡,聽着那城主滿臉通紅地說起很多往事。
“林城主,你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有智謀的人。”老狐狸笑呵呵地說道。
虛假的笑容挂在林識的嘴角,他擡眸望向那老狐狸,緩緩說道:“陳城主那裡話,要說有智謀還得是陳城主您。”
他說完這話,便再一次提起糧食,“陳城主,不知道糧食……”
那老狐狸聽到此話緊緊皺眉,他将酒杯放回桌面之上,杯盞被放下時發出很大的聲響。他面露難色地望向林識,推脫道:“林城主,不是我不幫你。這每個城中的糧食都有數量。你拿走了,我怎麼辦?”
他雙手一攤,然後吹鼻子瞪眼地用手指敲打桌面,再度開口,“何況你沒有上面發的東西啊。”
似是苦口婆心一般的勸慰。
林識摩挲手中的酒杯,輕聲笑着。他知道,這些隻不過是那人推辭的借口。
老狐狸彎着眼睛笑容滿面地望向林識。沒有别的緣由,隻是單純不想借。至于晚幽城的死活,與他何幹?
“這樣啊。”林識眼中含笑地輕聲說道。他拿起酒杯,站起身來,望着那陳城主,“此次多有勞煩,我敬你一杯。”
大堂之中,唯有他們二人。
那所謂的陳城主擡頭望向他,眼中燃起一些警惕,但想到林識身上所有的武器都已經被搜刮走,便漸漸安下心來。就他一人掀不起風浪。
陳城主笑着擡起酒杯,未曾從座椅上離開。隻是對林識的蔑視。他看不慣林識身上的遊刃有餘,而今天林識淪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他本人的咎由自取。
想到這些,他的笑容逐漸燦爛。而另一邊的林識也在慢慢走近。
電光火石之間,杯盞落地,桌面上的食物連帶着酒水都灑在地面上,官兵在聽到巨響聲後瞬間沖入房門。隻見林識此刻正站在那陳城主的身後,手中的布緊緊纏住那人的脖子。
那是從他衣服上撕落下來的布。
“别動。”官兵手中的刀劍對準林識,他眼眸微暗,沉聲說道。
就因為此話,所有人都不敢有所動作。
陳城主臉上盡是驚恐,他大聲吼道:“林識!你瘋了!你這是在謀殺官員!”
他向後抓着林識的手臂想要将其挪開,但,未果。
林識擡眸望向周圍用刀刃對向的官兵,諷刺地笑道:“是啊,我早就瘋了。我要帶糧食回去,還請陳城主好好想想要不要用糧食換你的命。”
他現在隻想帶糧食回晚幽城,至于入牢、砍頭、死亡,他都不在乎。他是晚幽城的人,是晚幽城的城主,是晚幽城的希望。他的背後是無數條人命。
手中漸漸攥緊,陳城主這才意識到林識是真的會殺他。面上的驚恐漸漸變多,他手掌向前揮去,指尖劇烈顫抖,“快!快!拿字據!”
在字據和糧食都到位前,林識都沒有敢放松警惕。拼死一搏,這是唯一的機會。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他仍舊站在那裡。他在等,等他們的人帶着糧食和字據走遠。
在心中算好時間後,林識心中終于松下一口氣,連帶着手腕都放松下來。官兵見此立刻上前将他壓住。
陳城主心有餘悸地摸向自己的脖頸,他轉頭看向林識,眼中彌漫恨意。林識怕是在踏入這座城時就已經在計劃這件事,自始至終他都沒打算活着離開。
忽然想到初見林識時,那是他在聽到晚幽城換過城主之後,第一次見他。青年人身穿紅衣,眉眼輕彎。那人站在馬車旁邊,發間帶着一根木簪,如同明月,卻遠比明月豔麗。無論在什麼時候林識都像是遊刃有餘。
他比他父親厲害。那時陳城主就斷言道。
越是了解林識,他便越是讨厭。因為他在林識這個年紀時,不如他。
陳城主沉默許久,長歎一聲,他擡眸望向被官兵壓住的人,“也罷。”
林識現在的模樣與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簡直就是天壤之别,灰頭垢面的模樣,黑衣破破爛爛的,滿是污泥。
陳城主站起身來,雙手背在身後,擡眸望向門外高懸的圓月,“林城主,你這次,欠我一個人情。”
與其殺掉林識冒這個風險,還不如放他回去。既能得一個美名,又可以讓林識欠他一個人情。
林識擡頭望他,良久,冷笑一聲。
月光漸寒,落于地面上的光變為霜色,城門再度被打開,林識孤身一人踏上歸路。
“城主!”月色之中有人站在暗處興奮地朝林識揮手。那裡站着兩三個人,他們都是被留在這裡的人,他們在等林識,如果等不到怎麼辦?那就再等。
幾人跑向林識,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興奮。
“城主,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