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春來的悄無聲息,除卻貴族世家府上精細養培的花園,高低山巒丘陵上的景反而顯得荒蕪。
隻有枯草地下不知何時鑽出的一片野草,和山間不知名已經盛開的野花兒才讓人驚覺忽已到仲春。
臨近宛城,日光穿過起伏山巒間淺淡的薄霧,帶着晨初清冷的草木氣息落在道間前行的馬隊上,為他們的輪廓鑲上一層絨面鍍金。
姜旒擡眼看着開闊的荒野間不知名的飛鳥,就聽前頭一陣馬蹄聲逐漸傳入耳中,她擡眼一看是方才派去前頭開路的探馬。
她擡手叫停的人馬,直到那馬到近前,才看清馬上俊秀堅毅的少年。
謝旻拉着缰繩調了馬頭:“季大人,宛城戰事緊要,聽說邶王蕭斛入宛城,反被拓跋烈設計擒住。”雖說兩軍之間有些不愉快,聽了這話,衆人心頭也有幾分凝重。
謝錦書神色微凜,催馬上前:“可巧,拓跋烈居然也藏在宛城?”謝家成為邶國皇族争權的犧牲品,兢兢業業幾代人的基業,如今還背了那麼個遺留千古的罵名。
她自是不服,必要為謝家正名!
謝旻也是咬牙切齒,回道:“那賊子隻怕是早就在宛城了。”謝錦書一咬牙,朝姜旒抱拳:“季大人,請許我去捉拿邶帝拓跋烈!”
姜旒看着面前兩姐弟的神色,自然猜到了二人心裡的打算,這件事情他向瑞王了解過,隻可惜那時邶國朝中局勢複雜,瑞王藏拙,還未給拓跋烈出謀劃策。
謝旻看着姜旒冷靜的神色心急如麻,恨不得現在就能飛馬闖進宛城去捉拓跋烈。
姜旒最終搖頭道:“拓跋烈身邊有層層精兵防守,你二人去我實在不放心。”謝錦書知道姜旒所憂心之事,謝家就隻餘她們姐弟二人,若他們一去不回,謝家真就絕後了。
謝錦書重重朝姜旒抱拳:“懇請季大人讓我前去,我定要讨拓跋烈一個說法!”這意思就是不許謝旻去了,這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了。
謝旻也不示弱:“季大人,請讓我去。”
姜旒冷豔的面容上有些凝重之色“謝将軍,謝家的名聲已經被污,隻有你們二人好好活着,才能徹底替謝家洗白平反,我知道,你們也不想謝家挂這千古的污名。”
姜旒繼續道:“此事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謝旻知道姜旒是為了他姐弟二人好,可他一旦知道敵人近在眼前他卻沒法殺了那人,隻能這樣幹巴巴看着,他就憋不住心底那股沖動!
謝錦書神色看似沒有謝旻那般急躁,指甲卻早已陷進了掌心的皮肉之中!仇人就在眼前,他們卻不能就此殺了他,就算是真的刺殺成功,謝家平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謝錦書見此計不行,忽而轉了個思緒道:“如此,大人也會讓人去查拓跋烈落身之處,還請大人,務必讓我去。”
姜旒知道這兩人是如何都勸不住了,可都知道了拓跋烈在宛城,那勢必是要讓人去查探的,姜旒思索一陣,側頭看了蒙霖一眼。
“這樣吧,蒙指揮使帶一隊精兵,繞行去查拓跋烈的落腳之處,切記以打探為主,如若不敵,需得盡快撤走。”說完看向謝家姐弟。
“你們隻能取一個,記住,聽蒙指揮使的令,不可違令。”姜旒從懷中拿出一枚銅錢,擡手舉在二人眼前:“我将抛出這枚銅錢,到時落在我手中,不論正反,你們都不可有争議。”
謝錦書蹙眉,有些不想選,她并不願意讓謝旻犯險。
謝旻一咬牙,卻拱手示禮:“我選正面,季大人請吧。”那這反面就是謝錦書了。
她拇指一挑,銅錢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在半空旋轉一圈,最後落在了姜旒瑩白的掌心之中。
赫然是正面!
謝錦書心上一窒,此刻事卻已成定局:“旻兒,務必聽蒙指揮使的話,若抗令不遵,回來我必罰你!”謝旻卻是十分開心,聽了謝錦書的話隻是敷衍的答了聲是,随後笑嘻嘻的到了蒙霖的隊伍之中。
謝錦書見此,也不好再說,隻朝,蒙霖抱拳:“還請蒙大人關照。”蒙霖拱手回了個禮,笑道:“謝将軍無需憂心,謝小将軍雖年少,槍法卻是不差的。”
說着轉向馬隊點了一隊人馬就此和姜旒他們分兵而行。
姜旒垂眸思索了一會兒,看向謝錦書:“你帶一隊人在城外接應他們。”畢竟拓跋烈出現在宛城,若是能擒住此人,收複邶國可就事半功倍了。
不過他們的人到底還是少,拓跋烈身邊的人隻會多不會少,而她隻用找到胡嵘,殺了即可,人越少越好。
謝錦書卻不這麼認為,她這次的任務就是接應姜旒,如果去接應蒙指揮使他們,姜旒這邊她不放心:“季大人,不可。”
姜旒認真道:“比起胡嵘,拓跋烈更重要。”謝錦書一聽也是這麼個理,于是也不好再違抗,隻抱拳接了令。
看着謝錦書帶着人馬走遠,姜旒身後隻留了水瑤和一個渾身隻露了一雙眼睛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