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假前,學校批準了郁枳夏的請假申請。
請假結束的時間一直到六月高三級學生畢業的時候。
“郁神,你是不是今年就畢業啦?”鄧曉曉啧啧稱羨。
郁枳夏微點了點頭,柔聲補充道:“我和今年的2018級一起畢業。”
呂瑩悄悄地湊過來,十分羨慕道:“聽說,今年的畢業典禮和成人禮合在一起啦。”
“郁神,我真的好羨慕你啊。”一旁的鄧曉曉說罷哀嚎起來:“你一畢業,我就要開始高三的地獄般生活了。”
郁枳夏無耐一笑,安慰鄧曉曉:“五一放假我請你吃飯。”
“那一言為定!”
五一放假前一天的晚上不用上晚自習,所以學生們六點鐘就放學了。
莫江嶼晚上還有個教務處組的會,因此并沒有按時下班離開。
夏季晝長,恰逢夕陽晚照的時分。
西邊的天空,粉紅的雲彩融進了晚霞,暮霭夾着薄霧幻化出美妙的色彩。
莫江嶼正好站在大操場門口跟保安大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着。
“那個閨女怎麼帶了那麼多東西,怎麼拎得動呦。”大爺突然看向後面說道。
莫江嶼聞聲順着目光朝邊看過去。
隻見,不遠處的道路上郁枳夏一手推着一個行李箱緩緩走着,行李箱上面還推放着幾個袋子,一個超大的書包背在她的身後。
莫江嶼來不及思考快步走了過去。
“我幫你拿。”
郁枳夏聞聲擡眸,對上了那雙溫柔又漂亮的桃花眼。
彼時一陣晚風帶着晚霞的眷戀和柔和,迎面吹來。
莫江嶼看着眼前大汗淋漓的女孩,心中有些舍不得。
他舍不得郁枳夏拿着這麼多東西從宿舍樓走到這裡。
特别是看到這一路上的許多女生都有男生幫忙提東西的時候。
莫江嶼的心裡如刀割般難受。
校車還沒有到,很多學生都在校門外站着聊天,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裡。
“校園卡拿上,東西給我。”
郁枳夏不由一愣。
莫江嶼沒有給郁枳夏拒絕的機會,直接拿過郁枳夏手裡的行李箱以及那幾個裝着書的大袋子,緩步朝前走。
回過神來的郁枳夏快步追上前面的莫江嶼。
兩人走到大操場的門口,迎上大爺詢問般的眼神。
莫江嶼懶着再詳細向大爺解釋,隻說了句:“我家小孩。”
然後就跟郁枳夏一起走到了學校門外公交車站台。
校車還未來,郁枳夏無聊地打量起四周,路盡頭處橙紅色的晚霞映襯起車水馬龍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
我家小孩。
換句話說:我是你爸爸。
郁枳夏越想越覺得自己被欺負了。于是側身對上身邊那人的目光,氣鼓鼓道:“莫江嶼!”
“怎麼了?”莫江嶼垂睫,語氣和善極了。
他的反應出乎郁枳夏的意料,眼神誠懇又單純——莫非自己錯怪了莫江嶼。
末了,郁枳夏也隻好讪讪地補了句:“今天的晚霞可真好看。”
日落之際,夕陽的光芒透過雲層輕輕灑落,仿佛是時間使者灑下的黃金之雨,讓人們沐浴在詩意的餘光之中。
郁枳夏收回視線,語氣平和:“我用油畫棒畫畫時,常用一種叫作伯爵茶的顔色專門塗染晚霞。”
“伯爵茶?”
“就是一種偏向橙色的淡粉色。”郁枳夏耐心解釋。
莫江嶼粲然一笑,似是想起來了什麼:“和郁神認識這麼久,我能要幅你的畫嗎?”
“行啊。”郁枳夏爽朗答應。
就算作我剛剛錯怪你的補償吧。
“那你想要什麼樣的?”女孩仔細詢問。
男人聞聲側頭,語氣閑散又意有所指:“我想要此刻。”
此刻,遠處晚霞正粉裡透紅,像個偷喝醉酒的小孩。
郁枳夏看了眼遠處的天色,柔聲道:“好呀,我給你。”
幾分鐘後,校車來了。
莫江嶼幫郁枳夏把行李箱放在靠窗座位上。
郁枳夏乖巧地跟在莫江嶼的身後。
幫郁枳夏放完行李後,莫江嶼就下了車。
郁枳夏透過窗戶看到那道即将要消失在視線裡的背影,這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向他道謝。
郁枳夏輕歎了口氣,望向遠處的那座校門和那個身影,心中不知怎得竟有些不舍起來。
可是,時間從來不會變得柔情。遠處的晚霞已經漸漸消散,剩下的是藍調時間。
當太陽高度角為-4°到-6°,日落後16-24分鐘之間,天空即為“藍調時間”。
而天空總是在将黑未黑時最美。
晚上散會後,莫江嶼出行政樓時打開手機,迎屏恰巧彈出一條薇信。
知知:我忘了,我還沒有說謝謝你。
莫江嶼知道郁枳夏這是在謝自己今天幫她提東西。
他唇角弧度漸深,想來想去不知道怎麼回複。
于是就隻發了一句:沒關系。
不料下一秒,聊天框裡又彈出了條消息。
知知:我當時一直都在想上車的時候一定要跟你說謝謝的,怎麼越上心越錯呢。
另一邊的郁枳夏正在畫畫,等信息發出去後再詳細品讀時,她突然覺得這條消息寫得似乎有些暧昧不清。
郁枳夏頓時後悔地撤回了消息。
他應該還沒有看到吧。
郁枳夏内心祈求剛撤回的那條消息不被莫江嶼看到。
下一秒,她懸着的心就死了。
Altair:後悔了?
他果然看到了那條信息。
郁枳夏隻好硬着頭皮回複道:我剛剛有個字打錯了。
這樣莫江嶼總不會追着剛剛發的那條信息不放了吧。
郁枳夏暗暗慶幸自己的随機應變。
不料,聊天框裡又彈出了一條信息。
Altair:小騙子。
我是小騙子那你是什麼?
郁枳夏氣鼓鼓地看着對話框,然後将手機扔到床上,不再理莫江嶼。
一個月的時間在無所事事中變得漫長起來。
郁枳夏不想再被周思思(郁枳夏的繼母)打擾。
于是,她決定出國——去蔣末那裡。
電話那邊的蔣末聽到這個消息後高興極了。
連忙問:“那你啥時候來啊?到時候我去接你。”
“後天吧。”郁枳夏盯着購票系統恰巧看見一張後天飛得機票,并且價格很合适。
“行呀。”郁枳夏的行程安排出乎蔣末的意料。
“幫我帶盒碗豆黃。”
“我又不在燕城,怎麼給你帶。”郁枳夏開囗拒絕。
電話那邊的蔣末揚唇懶懶道:“那帶盒芡實糕總行吧。”
這個要求确實是一點都不過分,畢竟霧川盛産芡實糕。
郁枳夏沒有再拒絕,輕聲應好。
“還有什麼想要的?”
“還有什麼想要的,”蔣末仔細地想了一下,後悠悠道:“你人來了就行。”
“ok.”郁枳夏迫不及待地挂了電話,随後開始準備行李。
時間總是在人繁忙時加快速度地消逝。
等郁枳夏收拾完衣物後,已是下午八點半。
郁枳夏閑躺在沙發上,正準備點個外賣。
一陣敲門聲卻從大門外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連續敲了許久才回歸平靜。
郁枳夏悄悄地踮起腳尖,保持安靜地移到大門處。
透過智能貓眼,周思思的相貌赫然出現在顯示屏幕上。
幸好她提前在年前換過門鎖,讓周思思不能進來。
被困在門外的周思思又敲了幾下門,見還沒有人回應便毫無耐心地離開了。
她怎麼會來。
郁枳夏背靠在門旁,心跳如鼓點一般,每一次的跳動都仿佛在敲打着郁枳夏的神經,那些恐怖的回憶随着心髒的跳動漸漸在腦海裡回放起來。
郁枳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可是兩條腿仍然不自覺地在顫抖着。
“嗡嗡。”
突然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莫江嶼"的三個大字清晰地呈現在手機屏幕上。
郁枳夏接通電話。
“晚飯做好了,快來吃飯。”
熟悉又溫柔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了出來。
陶媽擔心郁枳夏今晚又點外賣,不好好吃飯。于是在準備做晚飯時就讓莫江嶼打電話叫郁枳夏今晚來莫家吃飯。
莫江嶼當時正忙着幫莫小貝安裝打印機,等想起此事時,陶媽的晚飯已經做好了。
莫江嶼見對面沒有聲音,又耐着性子輕聲重複了一遍。
話音剛落,對面傳來了聲音。
“莫江嶼,你能來接我嗎?”女孩顫顫巍巍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
話音剛落莫江嶼的心也跟着猛地一緊。
“好,等我。”
似是笃定郁枳夏那邊應該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二話不說地放下手中的一切朝門外走去。
“咚咚咚,咚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
已經平撫好心情的郁枳夏小心翼翼地透過智能貓眼查看來者何人。
不料竟對上了那雙在微分碎發下漂亮的桃花眼。
“郁枳夏。”莫江嶼的話音剛落。
“咔嚓”一聲,郁枳夏從門後探出頭來。
看着她臉頰上還未擦淨的淚痕,莫江嶼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扼住了一樣,讓他感到疼痛。
“回家。”
盡管莫江嶼試圖用平常的語氣說話,可是聲音還是透着一絲不同于尋常的緊繃。
郁枳夏望着他,心底的慌張不安在那一瞬間消失不見。
除了安心外,更多的是愧疚。
“我後天淩晨的飛機,去國外。”郁枳夏深呼口氣,柔聲道。
“所以?”
“所以今晚,”郁枳夏頓了頓,“可以留宿在你家嗎?”
郁枳夏深知周思思的手段,明天周思思很有可能會給自己打n個電話然後在門外"守"一整天,或者直接找開鎖公司破門而入。
總之,前者和後者的發生都會攔住郁枳夏出國的計劃。
郁枳夏不能坐以待斃,她需要絕地逢生。
見莫江嶼沒有回答,郁枳夏忙道:“我也可以去附近酒店住一晚。”
話罷,郁枳夏準備關門。
“等等。”莫江嶼用手攔住門框,垂眸看着她,深沉的眸底藏着難以察覺的情愫。
無人知曉此刻的他内心深處怎樣隐忍克制。莫江嶼想幫她擦眼淚,卻也知道自己不能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