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2001年12月21日到22日的零點,在我來到這個世界發出第一聲啼哭的同時,我的母親突然呼吸衰竭、心髒驟停,分娩并發症羊水栓塞的症狀開始突顯。
在那一刻,新生與死亡在産房内共生綻放。
經過手忙腳亂長達一個小時的搶救過後,我的母親正式被宣布因羊水栓塞去世。
之後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在疑惑,為什麼是我活下來了?又為什麼我沒有跟母親一起死去呢?
像我這樣的人真的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我的父親和母親是一對很恩愛的夫妻,感情很好,于是母親的死亡對父親來說就顯得太過于難以接受,他辭了職,開始酗酒。
我有一個大我七歲的哥哥,叫諸伏高明,因為母親的去世,父親的消沉,家庭的重負開始不受控制的滑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在本該享受童年的年歲裡被迫長大。
而剛出生的我顯然是他最大的負擔,他總是對我說父親他隻是太難過了,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過一段時間就會好的……他始終是愛着我們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我還是在說服自己。
我知道的,在我剛出生那會,父親有一段時間天天想把我送走,送去别的親戚家,因為他沒有時間精力再養一個孩子了,他是這樣跟哥哥說的,但是哥哥不同意。
為什麼呢?明明這樣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
因為哥哥在父親的眼睛裡看見了殺意。
我知道的。
我過了三年東躲西藏的嬰幼兒生活。
學會了安靜。
消失一樣的安靜。
在我七歲那年,父親像是突然想起來了自己曾經有一個七歲的孩子,振作了起來,重新出去找了份工作,開始賺錢養家。
他隻是不接受自己有兩個孩子,也不接受自己妻子的死亡,他說,和月是看他隻是失業了就沒用的開始堕落酗酒,她對他失望了才跟他離婚出去旅遊散心的,他需要讓和月看到他的改變。
他開始叫我高明,他說他跟和月有個七歲的孩子,叫諸伏高明。
他在把對哥哥的愛和愧疚填補在我身上。
隻是因為他不能接受諸伏景光的存在。
哥哥變得越發的沉默了。
哥哥說父親振作了就是好事,總有一天他會接受媽媽的離開的,他會看見諸伏景光的。
他愛着我們……
……明明被忽視的,是哥哥吧。
如果我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好了,這樣哥哥就會擁有溫暖的家庭和幸福的人生。
我的存在破壞了這一切,剝奪了屬于哥哥的幸福。
我很早很早的時候就想過死亡,是不是隻要我死了就能結束這一切的噩夢?但是哥哥說希望我活着,他隻有我了。
哥哥說在我七歲之前,他總是做噩夢夢見我的死亡,夢見我被父親殺掉。
哥哥說他不能接受我的死亡。
哥哥說無論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我需要活着。
無論以何種形式,又以何種狀态。
這樣,哥哥犧牲的一切的一切才有意義。
我似乎總是會招緻災禍,在家庭條件漸漸好轉的第二年,也是我離開小房間正式踏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年。
我去上學了。
但死亡跟着我回到了家。
父親曾經是小學老師,帶過的一個班裡有個女孩子在春遊時突發盲腸炎,沒搶救過來因此去世了,事情便發生在父親辭職後第二年的春天。
她的父親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死亡,總是疑心是不是她跟着她最喜歡的老師走了,是我的父親把她藏起來了,不然為什麼諸伏老師辭職不久他的女兒就失蹤了呢?
好強烈的既視感……
但父親辭職後就一直在家酗酒,偶爾清醒的時候也是在網上錄一些小學習題的教學視頻來換錢,他找不到父親的下落,或者說根本認不出來那個醉醺醺去買酒的醉鬼是曾經儒雅溫和的諸伏老師。
連哥哥跟原來也是兩個樣子……
于是時隔八年,一直執着的在長野各個小學附近轉悠的那個人看見了我,他把我認成了哥哥,他記憶裡的女兒依舊隻有七歲,于是他印象裡諸伏家的兒子也依舊是個小孩子。
他不遠不近的綴在後面,跟着我,找到了諸伏家。
随後便是敲門、交談、争執……
最終,血色盈滿了整個房子。
哥哥再也不會做噩夢了。
我躲在小房間裡,這是我的庇護所,保護着我不會被任何危險發現,這回也是一樣。
沒有人發現我,我安靜的等待着哥哥回來帶我出去,哥哥不回來我是不可以出去的。
我等了很久很久,直到我意識到哥哥不會回來的時候才慢慢爬出小房間,家裡空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隻是落了一層灰,但我依稀間依舊可以聞到淡淡血腥味,始終揮之不去。
之後我該去哪裡呢……?
不管怎麼樣,先活着吧。
我需要活着。
我必須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