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洛爾西對所謂‘來世’這種東西并不相信。

她的目光落在那已經恢複平靜的湖面上，良久，她低聲開口：“哥哥，我會有來世嗎？”

拉蘇爾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洛爾西會問出這種問題。

他轉頭看向她，眼神柔和下來，輕輕笑了笑，像平日裡那樣，輕聲說：“隻有進入深淵的人才會沒有來世，還有那些，靈魂徹底消散的人。”

拉蘇爾頓了頓，聲音輕緩：“我的妹妹死後一定會去神明之地的。”

傳說，罪惡者死後會墜入深淵，而眷屬者死後會進入神明之地。

洛爾西的指尖悄然一顫。

說謊。

因為詛咒的緣故，暮那舍家族早已被神明抛棄。

等死亡來臨時，他們的靈魂無法登上神明之地，最終都會墜入深淵，永無來世。

洛爾西很清楚，自己死後不會去往神明之地，而等待她的，隻有無盡的深淵。

她望着湖面，審判台已經歸于水下，水波緩緩閉合，年輪法庭再次沉睡。

“要離開了嗎？”拉蘇爾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溫和如常。

洛爾西回過神，看見人群逐漸散去。她收回視線，輕輕點頭：“等三日之後再來吧。”

她正準備轉身，腳步還未邁出，忽然，身體一僵。

有一道視線，毫不掩飾地落在她的後背。

那道視線冷靜、精準，仿佛在測量，又像是在傳遞某種挑釁。

洛爾西下意識側過頭，眼神一冷。

同一時間，站在他身側的拉蘇爾也斂去了方才的溫和。他眉眼一沉，周身氣息随之改變。

兄妹二人幾乎同時轉頭，望向了人群之中的某個藏匿的角落。

人群湧動，喧嘩未止，卻仿佛有某種氣息尚未離去。

“走了。”拉蘇爾開口，聲音低沉：“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會是誰？”洛爾西眉眼間隐隐透出警惕。

拉蘇爾沉默了片刻，眉頭微皺。

“最近艾蘭瑞爾來了許多人，”他說，唇角慢慢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能夠在我們眼下全身而退的人……”

拉蘇爾輕輕擡起頭，墨綠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泛着暗光，深處竟隐約浮現出幾許興奮。

“我還有點……好奇了。”

洛爾西卻沒有再看人群那邊一眼，，她淡淡收回視線，面無表情：“遲早會自己蹦出來。”

湖水輕輕泛起漣漪，陽光穿透水波。

兄妹二人并肩而行，走入人群之中。

夜深，回到王宮之後。

洛爾西與拉蘇爾剛踏入主殿長廊，碰見了迎面走來的阿爾忒彌斯。

她穿着素白衣袍，神情冷峻，步伐沉穩。身後跟着數位精靈，步伐一緻，排列整齊，像是一支無聲的利箭。

而精靈的正中央，被重重圍着的，正是洛爾西在年輪法庭上看見過的那名罪惡者。

凱洛·哈裡森。

他的雙手束在身後，頭發淩亂，垂着頭，沉默地走着，像是提線木偶。

拉蘇爾停下腳步，微微颔首“阿爾忒彌斯。”

凱洛·哈裡森終于有了反應，微微擡起眸，那雙金紅色的眼睛中出現了一抹墨綠色。

在無人在意的地方，他的手指及輕地顫動了一下。

阿爾忒彌斯神情嚴肅，隻是略微點頭：“拉蘇爾。”

拉蘇爾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凱洛·哈裡森，語氣随意地問道：“是罪惡者？”

“賽綸特要親自審問他。”阿爾忒彌斯聲音嚴肅。

拉蘇爾嘴角微揚，神情懶散：“那就不打擾你了。”

阿爾忒彌斯未再停留，帶着人繼續前行。

拉蘇爾目送他們遠去，忽然輕聲道：“妹妹，人已經走遠了。”

洛爾西望着人影消失，收回視線：“凱洛·哈裡森，是什麼人？”

“獸人族的領袖，不過現在淪為了階下囚。”拉蘇爾的語氣平淡。

就在這時，洛爾西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來王妃的那句話。

整個王國，隻有我們兩個人是人類。

這句話如同一根針，輕輕刺進了洛爾西的心底某處。

她的神情輕輕一變，目光暗了幾分。

“怎麼了？”拉蘇爾察覺到她的異樣，偏頭看向她。

洛爾西垂眸，微微搖頭，聲音低了些：“沒有，就是有點累了。”

“那就早點休息吧，親愛的妹妹，”拉蘇爾說着，聲音依舊溫柔如常，可在話語尾端，語氣一轉，像是不經意提起，“小貓可不好玩。”

洛爾西瞬間理解了拉蘇爾的言外之意，臉頰微紅，擡眸瞪了他一眼：“哥哥！”

拉蘇爾輕輕笑出聲，聲音裡帶着一絲愉悅與寵溺：“好了好了，不說笑了。早點休息吧，親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