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渙眼珠轉了轉,忽然想到自己還是應該教于謙知道詹佼的事,這樣又能試探于謙對他的想法、博取憐惜,還能趁機提要求。他于是跑到廚房門口嚴肅地說:“大娘,這把菜給你。我先不吃飯。”
“哎喲,怎麼還不吃飯了?身上難受麼?”
于渙裝模作樣地說:“我心裡難受,吃不下。”說完便跑到房間裡鎖上門,怎麼叫也不出來。
等于謙回來天已經黑了,他一看桌上的飯菜一口未動,正納悶怎麼回事,就趕上王大娘急匆匆出來說:“老爺,小公子說心裡難受,怎麼也不肯吃飯。”
于謙先是一怒,心說這孩子上學還上出心病來了,又轉念開始琢磨怎麼回事。萬一是突然想到慘死的家人了呢?路上于渙都是跟于謙一起睡的,是以于謙知道他經常會做噩夢,半夜驚醒。從他們到開封府後,于渙一個人睡也未必是不做噩夢了,或許還是覺得生疏,不好找他。
于謙腦子快,這一下想得百轉千回,實際也就過去一瞬罷了。他耐住性子,面上不動聲色地說:“無妨,我去看看他。”
剛到房門口,門就被拉開了。小兒仰頭看着他,臉上還挂着淚痕。于謙便不自覺軟了口氣,問:“為何不吃飯?”
于渙說:“今天詹家哥哥說,我不是爹的親兒子……”眼看着又要掉眼淚,于謙說:“你去聽别人的話做什麼!管他怎麼說,我也是你爹。”
“我怕爹哪天厭了我就不要我了……”于渙委屈地說。他感覺自己這樣試探父親有些卑劣,但是他若是不聽到父親說出來,心裡總是不安。
于謙蹲下身,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世界便是如此奇妙,明明沒有血緣關系的兩人,偏偏眉眼如此相似。于渙的眼睛同于謙尤其像,可被他這麼看着,于渙突然有些心虛,感覺自己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
“我做下的事沒有反悔的道理。”于謙說,“我已去信告訴你祖父,将你記入家譜。阿周,無論誰來說,你都是于家人。你還小,資質好,安心讀書便是,莫要整日想東想西,心浮氣躁。”
于渙讷讷地說:“我知道了。”
“改日我帶你到官署去,你要多讀書,也要多看看百姓。不要整日向上看,整個人都飄了。”于謙也沒問他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拍拍他的頭說,“還難受麼?不難受就陪爹吃飯!”
于是父子二人又坐到了餐桌前。于渙向于謙學習,吃飯速度已經練出來了。吃完飯,于謙照往常一樣考了他學問,便放他走了。
于渙往床上一攤,又滾了滾。感覺自己又摸出了一些底線。
他騰地坐起來,跑到隔壁于謙的房門口敲門。
于謙不用想都知道是他。
“爹,我想養狗。”這一聲爹叫得真情實感,但于謙此時一點也不感動。
“不行。”于謙斷然拒絕。過半年他們還要去山西,這邊待段時間那邊待段時間,狗怎麼辦?
“咱們可以這邊養一隻,那邊養一隻。”于渙避重就輕。
于謙氣笑了,誰擔心你哪邊缺狗了,明明是擔心狗沒人管。
如果太過嬌縱孩子,恐怕會養出敗家子來。
“我明日問問,官衙可需養狗護院。”
“爹,你是世上最好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