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渙卻說:“可是鞑靼經常能進犯至此。我看不如留下來以禦鞑靼。可以多修些路,讓内地至那石城更便利。若要據之叛亂,也就是憑山為阻,借地利堅壁清野罷了。”
“可若能攻下這石城,豈不是可以長驅直入?”
“攻下石城後,有沒有道路都能長驅直入了。”于渙說。
商辂沉吟片刻,道:“我會修書給項忠,至于聽不聽就看他了。”于渙也理解,若是直接上書給朱見深,或許會讓項忠覺得兵部随意插手他的決策,進而引起他的不快。
項忠甫一到達,就遭到了叛軍的迎頭痛擊。要不是他陣斬一名千戶,明軍就要徹底潰散。他此時想和餘子俊發出同樣的感歎:真是無能啊!
朝廷聽聞項忠失利的消息,又想派撫甯侯朱永率京軍前往。不想朱永居然拿起喬來,處處為難。彭時對他這副獅子大開口的做派深惡痛絕,故意隻令他整軍以待。久拖不行,朱見深命宦官懷恩、黃賜和兵部尚書白圭、侍郎程信等人到内閣讨論。
彭時說:“賊人如今四處攻掠,其鋒誠不可當。然而他們如今在石城自保,不過是困獸罷了,想要俘獲他們很容易。”
程信質疑道:“那我們怎麼知道項忠會不會退兵?”
“他已經部署得當,為何要退?”彭時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輕蔑,“再者,現在出兵,什麼時候到?”
程信有些不悅地回答:“明年春天。”
“太慢了!”彭時一拍手,霍然站起來說,“這樣哪裡能頂事?我看,今年十二月即可見分曉。”
這下程信惱怒已極,也站起來說:“若是項忠失敗了怎麼辦?到時候必須殺一兩個人以儆效尤!然後出兵!”
彭時急得要反駁,結果喉嚨裡又一陣發癢,肺中滞澀如生了鏽的鐵門。他以袖掩面,頭轉向旁邊咳嗽起來。
商辂和白圭對視一眼,兩人連忙開始勸道:“彭閣老,程侍郎,你們二人都坐下好好說。”
懷恩則憂心忡忡地問:“彭閣老,您怎麼看呢?”
彭時手撫胸膛,等氣息慢慢平穩下來才沉聲說:“我看項忠的奏折,應該也是個有才幹的人,應當能夠平亂。可要是他聽說另派京軍去,我擔心他會因此退避不前、按兵不動以躲避責任。這樣拖下去,賊人就難說了。”
“彭閣老說的是。”商辂和于渙異口同聲道。商辂示意于渙先說,于渙點點頭,冷靜地說:“彭閣老剛才所說是一點,還有一點是石城儲存的糧草和水有限,等到深冬,他們一定更加難熬,難免士氣渙散。因此我軍的機會就在十一、十二月!”
商辂說:“我也是這麼看。”
懷恩和黃賜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的職責其實是将今天的會議内容轉告皇帝。最終,增派援軍的事不了了之。
到了十一月,明軍雖然也受天氣的影響,可終究還是叛軍的壓力更大。原本隻能容納幾千人的石城,這下裝着幾萬人,水源又被斷絕,便開始有叛軍不得不偷偷出城打水。這一出不要緊,卻是讓明軍抓到了滿四的心腹楊虎狸。
經過刑訊楊虎狸,項忠得知叛軍也急于結束戰鬥,便決定将計就計,利用他們這一心理設下伏擊。
楊虎狸被放回後,便在明軍的授意下慫恿滿四率軍出來決戰。滿四本就滿心焦躁,一下就被說動了。他此舉将自己身陷明軍包圍,被明軍擒獲。項忠活捉賊首,心中欣喜若狂,面上的表情都不由得扭曲了一瞬。在他看來,結束這場戰鬥的曙光已經在眼前了!
雖然城内的叛軍很快又推舉了一位蒙古軍官火敬成為新的首領,又試圖分小股突圍,可最終還是一一被剿滅。
結果竟真如彭時所言:十二月見分曉,成華五年一月項忠便徹底平息了叛亂。朱見深很是贊賞彭時的遠見,擢升他為吏部尚書,令商辂升任兵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