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華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惱火道:“劉叔溫算什麼東西,跟邢遜之一個個都騎到我頭上來了!循吉兄,這口氣我真是忍不下去。”
萬安端起茶遞給他:“你先消消氣。要做事,不急于一時。老話講,‘事緩則圓’。彥實,你就是太意氣了,讓這些奸人得志猖狂。”
“如今内閣裡,商辂和于渙是一邊,劉珝是一邊,我又是一邊。我看那個劉吉有些搖擺不定。彥實,咱們得把他争取過來。”
彭華冷靜下來,沉聲說:“劉吉這個人我有耳聞,他沒什麼能力,就是臉皮夠厚。他跟邢讓不對付,肯定和劉珝攪不到一起去。于渙嘛……邢讓對他可是感恩戴德。考慮到這些,想讓劉吉到我們這邊來應該也不是難事。”
萬安欣慰地點點頭,捋着胡子道:“彥實高見。”
袁彬和朱骥跪在大殿外。兩人從未時來請罪直跪到酉時,哪怕錦衣衛人人都是銅筋鐵骨也要受不住了。可他們還是一動也不敢動。
朱骥低聲道:“文質兄,實在對不住,小弟在皇城這邊兒疏忽,害得你一同在這兒……”
“噓!”袁彬小聲說,“你多留點兒心。你沒這麼大面子讓皇上專門摁着你折騰,我也沒有。你也不用多想,雷霆雨露的君恩,我這輩子沒少嘗。受着吧。”
這時,黃賜從殿内出來,和和氣氣地對袁彬一躬身:“袁老大人,皇上請您進去。”
他轉頭又對朱骥拱了拱手:“朱大人,得罪了。”言罷,撸起袖子,幹脆地打了六個耳光。
“傳皇上口谕:朱骥無能,竟使宵小出入大内,暢通無阻,視宮禁如無物。命黃賜給你幾個耳光,你要好好記着自己的主子是誰,不要失了本分!出去宮門不許避人,讓人好好看看你這張臉。”黃賜說完,皮笑肉不笑道,“朱大人,請吧。”叫了小太監來領他出去。
朱骥撐着地站起來,勉力行禮道:“謝過公公。”他臉上被扇過的地方熱辣辣得發燙,不知是被打得還是羞惱得。錦衣衛常與太監打交道,他面上對他們客氣,内心卻瞧不上他們。大抵對他來說,這就是一群沒卵子光知道摟錢的爛人,死後沒人摔盆就認上一堆幹兒子,甚而禍害人家好好的姑娘,還整日仗着皇上的威勢頤指氣使。朱骥這樣良家子出身世襲的錦衣衛理所當然地看不起他們。
袁彬看也沒看一眼,好聲好氣地說:“勞煩黃公公了。咱們進去吧?”
黃賜笑着說:“是了,皇上還等着呢。老大人請呀。”
袁彬被一個太監攙着進去,正要下拜時,聽到朱見深說:“起來吧。此次妖人李子龍擅入大内,欲行不軌,多虧了袁卿及時制止。”
“此固臣之職分也。”
“也不是所有人都記得自己的職分。”朱見深說。
袁彬仿佛看到先帝的魂靈附在今上的身軀開口了。當他們身陷敵營,忽聞明廷另立新君時,先帝以一種狂躁的狀态将朝廷上下罵了一遍。
“都忘了本分!”袁彬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天順年間的先帝更加陰晴不定,雖然他極力做出悔過的明君姿态,還是會在私底下宣洩心中的暴虐。在袁彬看來,先帝從瓦剌回來後,就已經成了被怨恨和狂暴奴役的軀殼。
見袁彬久久不語,朱見深了無興緻地揮了揮手讓他下去:“袁卿辛苦……以後錦衣衛管好治安就是了。”
“黃賜。”
“主子,奴婢在。”
“萬侍長身邊那個小太監倒是個機靈的。叫什麼來着?”
“回主子,他叫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