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輝煌的宮殿内,雕梁畫棟,高高的龍椅上坐着身穿冕服的天子。他面容微胖,皮膚白淨,約三十多歲。
殿内大臣在進言,他看似聽得認真,然而上下微阖的眼皮昭示他心不在此處。
若是哪個大臣聲音大了些,他的眼睛便微微睜得大些,隐隐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這就是背負氣運之人,”巫娥語氣鄙夷。如此窩囊,果然是亡國之君象。
黑巫桀桀笑了兩聲,“你可動他不得。”
兩人出現在大殿裡,可殿上的人毫無察覺。
太師言辭咄咄,勸勉皇帝多加勤政,整肅國事。她們旁邊的一位大臣無聊地打着哈欠:自皇帝登基以來,這話他們作為臣子的都不知說了多少遍,自己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奈何皇帝該如何還是如何。
他聽得昏昏欲睡,倏爾脖子簌簌有冷風掠過,激得他寒毛根根豎起,不由打了個寒顫:殿内哪兒來的風啊?
懵松的眼皮向上翻了翻,四處張望,他的同僚也在無所事事神遊,沒發現異常,又向上望去,隻見太師一大把年紀,還在辛苦說得口沫橫飛,而龍椅上的陛下睡得比他還香。
看來是昨晚萬花樓的小妖精纏了他大半夜,害得他精血不足,看來要歇歇了。
這般想着,他又進入神遊,任由越發激憤的勸勉聲回響在大殿内。
—
後宮内,兩道身影浮現在栖鳳宮,這裡是當今皇後的宮殿。
二人在空中看着下方正與人密謀的女子,身穿大紅宮裝,面容美麗嬌豔,眉眼飛揚,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主。此時她坐在主位上與下方一個上了年紀的夫人不滿抱怨着,就連臉上的絲絲細紋也散發出跋扈的氣息。
“兄長行事太過張揚,本宮聽聞日前他手下張韓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回來時全都癡癡傻傻,不知遇上何方賊人!”皇後滿臉憤懑,咬牙切齒,“那些賤民早對我孫家有不滿诘責之心,張韓遂部曲那日癡傻的醜态,讓都城百姓看盡了笑話!”
說到可恨之處,她用力拍着桌子,震得堅硬的梨花木桌砰砰響,桌上的茶水全灑了。
侍立一旁的宮女吓得微微縮了縮脖子,唯恐惹了這位位高權重,脾氣驕縱的皇後。
那年長的婦女甩着帕子,歎氣道,“那孽障,娘也說過他了,隻是哪會聽我的?”
“如此這般,那便讓他把爛攤子收拾幹淨,倒叫人看盡了笑話!”皇後橫眉豎目,狠狠吐出口惡氣。
年長的婦人小聲安撫她,又命令侍立在側的宮女上前給主位的女子揉肩捏背,才稍稍安撫她的怒氣。
黑巫貪婪注視那道美麗的身影,啧啧稱贊,“真是一副好身子,躁怒,狠戾,狂妄,算計……”
“若不是如此,也不能滿足你,”巫娥嘲諷道。
忽然,一陣黑氣閃過,巫娥身邊的人影消失不見,而不遠處原本緊閉雙眼,任由宮女揉捏頭側穴位的皇後倏地睜眼,精光畢現。
一側的老婦見她面色有異,傾着身子詢問,“如何?”
“無事,”她甩甩袖子,神色疲憊,又緩緩閉上眼睛,若無其事。
老婦心中閃過一絲怪異,但見她舉止又無異常,便不再多想。轉頭看了眼宮外,日光西斜,黃昏已至,宮中不可久留,于是起身行禮告退。
待老婦走後,女子緩緩睜眼,揮退殿内宮女,朝着一方空氣勾勾唇角,音色慵懶,“出來吧!”
看着出現在眼前的老妪,她撣撣衣角,身若無骨般靠在憑幾上,“那個胖子身旁有天神之氣,你随意靠近不得。”她幸災樂禍地說道。
巫娥嘴角微抽,隻為她口中将人皇稱作“胖子”。
聽了她的話,她的眼裡染上沉郁,目光凝凝,面色肅然。
每一代人間神的凡人之軀,都會有天神之氣守護,為的是避防心懷不軌的妖祟争奪氣運。
巫娥修習上古巫法,已與妖無異,自然難以靠近。不然也不會三百年前使計成為國師,以籌謀此事。
然而黑巫則不同,她出自樓烏沼澤,與人間本有牽連,這也是巫娥會與黑巫交換的緣由。
—
都城内最近發生件大事,據聞皇後宮中鬧鬼,穢氣沖撞了趕來探望的皇帝。如今皇帝昏迷不醒。
皇後不知受了何刺激,在宮中大肆叫喊,舉止瘋颠無狀。
宮中貴人憂心帝後,命人于城外張貼告示,道若是有人能醫好帝後之症,賜黃金千兩,封萬戶侯。
重賞之下,人群蜂擁而至,然而大多不過沽名釣譽之輩。
今日一早,宮門前又迎來幾位請纓者。四男兩女,還有一隻黑鳥,城門官見那烏鴉長得肥大,多盯了幾眼,便被那雙綠豆眼狠狠瞪着。于是心下一驚,連忙收起輕看的心思,看這胖鳥靈氣十足,竟有幾分人氣。看來這幾位不是等閑之輩。
于是連忙讓人通報,将這幾位引進去。
等城門官再出現時,他身後跟了一位内侍衛,是宮内常侍。宛珠一行人跟在他身後,走在寬闊的宮道上。
“皇後前日晚忽然發病,胡言亂語。陛下聽聞此事,趕來探望,誰知卻突然昏迷在地,到了今日還未醒,不知中了何祟?”常侍邊走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