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珠此言并非她情急之下随口胡言,朝渡女雖隻渡人魂,但地府集天地陰鬼之氣,不僅有人鬼,還有數衆之妖。
三途河邊的觀樵脾氣古怪,種花之餘便到處搜羅天地間轶事,自個消遣。他在地府無甚友人,也隻跟在冥河上渡船的宛珠偶爾聊幾句。
他曾有一次興緻頗高地躺到船上,意味深長地跟她說起妖族之事。
“小宛,你知道為何妖死後化為灰燼,但地府卻有妖魂嗎?”說這話的觀樵眼神怔怔看向那片火紅的彼岸花,眼中也灼得通紅,妖異而神秘。
她那時每日與重明沒心沒肺地玩樂,對此事隻偶爾聽過,知曉得大約與地府小鬼無異。因而隻搖搖頭,道自己不知。
觀樵收回遠望的目光,眸中映襯的通紅妖異之色頓消,他雙手枕在腦後,雙眼放空望向無邊天際,低喃道,“孽念未消。”
那時宛珠不懂,隻覺得他說這話時滿臉譏諷,又帶着無盡歎息……
她還想再問時,卻發現觀樵已在搖搖晃晃的船上睡着了。
孽念未消……
想來她自己也是如此罷……
“我可幫你找到亡妖魂魄,但是需得借輿元圖一用。”宛珠直接道明來意。
赤嬰嘴角譏諷勾起,似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原來在這兒等着他呢?
“癡心妄想!”他冷哼道,甩起袖子,淩厲袖風利落扇起漫天積雪飄飛落崖,似在表明他不會交換的決心。
“與其尋不到往生之法,日日苦心鑽研,何不合作呢?”
其實赤嬰早在宛珠說出法子之時,心裡便開始松動。隻是他向來在怒彌雪山霸道慣了,又是個自大好強的,自然不肯随意落下面子。此刻見他們仍在試圖說服他,便假意思量片刻,惡狠狠放話威脅道,“既然你們如此有求于本尊,便說出法子。若是食言,爾等别想走出怒彌山!”
說完轉身走進石閣。
宛珠一行人跟在赤嬰身後,這尊紮在巨石上的閣樓外面看去流光溢彩,進去裡面也是别有洞天。隻見一層是赤嬰的煉丹之地,地上堆了不少木柴,還有不少燒盡的灰燼薄薄鋪在地上,遮掩了晶石的光澤,稍顯淩亂。
屋内中間,擺着一個巨大的青銅爐,獸耳青環,爐内還咕噜咕噜冒泡,一股難聞的藥味從爐内散出,充斥在屋内。
屋内有四五個下人,有的打掃屋子,有的看着爐中熱湯。隻是灰燼未盡,爐火漸小。那赤嬰是個脾氣暴戾的,見爐火小了,一把薅起爐邊小妖頭須,提起塞進爐底,瞬間爐火大盛。
那小妖被燒得見了原形,很快化作灰燼,原是山中野草成精。
“你!”秋氣得大跳,指着他鼻子大罵,“臭妖怪,心狠手辣,草菅妖命!”
赤嬰頗為得意,仰頭惡劣咧牙笑道,“多謝誇贊,”端的是一副厚顔無恥狀。秋在一旁被氣得說不出話。
宛珠在屋裡落座,有人奉上茶水。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端上瓷盞,杯中是人參茶,與他們在老者處喝到的大同小異。
“颉?”
青年溫和的臉龐一愣,原本古井無波的眼裡微微泛起波瀾,訝然看向宛珠,“您是?”
“我見過莒和潛,他們都很擔心你。”
颉怔然,随後嘴角泛起和煦淺笑,“我很好,無需擔憂。”
坐在上首的赤嬰卻不耐煩了,皺眉道,“少說廢話,怎麼複活?!”、
颉見他發怒,上完茶後立馬退下。宛珠看向面色拉長,一臉暴躁的男子,說,“可有遺物?”
見他又要豎眉暴躁罵人,她連忙開口解釋,“引生符需要攫取妖生前的氣息,才能找到方位。”
上首的男人沉思片刻,起身将他們帶往三樓。這裡與一層的淩亂不同,異常幹淨,或者是在最高層的緣故,冷氣逼人,寒氣直往腳底竄。
赤嬰率先走向衆多房間内裡的一個,推開隔門,進到裡面,牆壁霜雪密布,鮮豔的珠簾擺動間,露出裡面光景。
偶然一撇,宛珠看見裡面一方巨大冰棺,晶瑩剔透,裡面一抹大紅身影,妖異妩媚。
走在前方的人袖子一甩,珠簾便升了上去,裡面的景象暴露在幾人面前。
四四方方的冰棺裡躺着一女子,她面容眉眼,此時安靜躺着,任由人靜靜打量。赤嬰站在冰棺旁,癡癡望着棺中之人,不言語。
“你的法子呢?”他并未回頭,嗓音低沉,帶着厚重的音色響在屋内。
宛珠上前一步,掏出地藏菩薩給的符紙。當初她生魂破損,兩位神尊便在一堆符紙中夾了引生符,這種符紙用天神心血化成,威力強大,可引魂歸魄。
此刻隻祈禱這位美女妖的執念未消,還殘留在天地間。不然便是引生符也無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