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道士疑惑擡頭,露出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面容,道帽狼狽歪斜在頭上,道袍松松垮垮,沾了不少灰塵,還有幾處破了大洞,形容狼狽。
而另一邊的富家公子,正怒氣而視,一雙眼睛化作利刃,射向秋。
顯然十分不滿被人打斷自己洩憤的行徑。
“哪兒來的野丫頭,也敢管小爺的閑事?!”
他語氣嚣張,話音剛落,周圍家丁早已圍過來,手裡的棍棒眼看就要落到秋身上。
不過眨眼間,身形高大的家仆們紛紛飛出去,摔到地上,揚起一陣塵土。附近的百姓見狀,忙逃得遠遠的,生怕被波及。
“你!”打人者瞪大眼睛,就要上去教訓她。旁側的奴仆忙伸手拉住他,“公子,”他聲音低沉,瞄了秋以及她身後的幾人一眼,湊到那人耳邊,“這女子來頭不小,錢三他們幾人都不是對手,想必有些能耐。何不讓他們去會會那妖怪?”
孫家公子聽着,臉上怒氣漸漸散去,取而代之是凝重的思慮,一雙眼睛不留痕迹地上下打量幾人,心裡權衡奴仆的提議是否可行。
“看什麼?!”秋身後的重明嚷嚷道。
孫家公子不說話,他旁邊奴仆瞧了一眼自家主人神色,臉上挂着笑出來打招呼。這幾人氣質皎皎,想必不凡,若是能結交結交,說不定可以解決他們心頭大患。
想到此,笑意更甚。他走到秋面前,離他一步遠的距離停下,彎腰鞠躬,舉止有禮。
“姑娘誤會了,這道士并非好人。他借着道人身份,四處詐騙,若非遇到我家公子,隻怕不少百姓要被他騙了去。”
見他們神色有所松動,他再接再厲,“我家乃是城中首富孫家,隻因前些日子,城中來了妖怪,脅迫孫家。我家公子不得已請雲遊的方士來降妖,誰知這道士沽名釣譽,是個騙子。我家公子一時氣不過,這才出手教訓他,好叫他長長記性,别再禍害其他人。”
他說了許多,其餘人卻隻聽到關鍵兩個字。
“妖怪?”
“哪兒來的妖怪?”
奴仆見他們詢問,喜色爬上眉梢,随即又愁眉苦臉,“不知,這妖怪來曆不明。來到孫府,隻讓老爺交出我家小姐,說今晚便來取。”
“哎,我們迫不得己四處請降妖的道士,可都不是他對手。”
幾人對視一眼,默契油然而生。
秋轉過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孫家公子。他已不再似剛才那般嚣張,隻是雙手抱臂,看向這邊。她收回目光,說道,“你帶路,我們倒要會會那是什麼妖怪!”
見他們答應了,那奴仆喜不自勝,忙到孫家少爺身旁,欣喜回道,“公子,他們答應了。”
孫家公子沒有理他,而是目光越過他,看向那幾人,嘴唇緊抿,神色有些糾結。不一會兒,内心的疑慮,糾結,鬥争終于結束,他緩緩走到秋面前,猶疑道,“幾位真能解除我孫家妖患?”
秋上下看了他一眼,撇撇嘴,“當然。”
“妖物禍亂人間,我們自然是要管的!”
“如此各位便随我來!”
孫家乃是城中首富,獨占了一條街的位置。幾人到孫家大門前時,隻見府裡各處貼滿符箓,門口還挂着桃木劍和降魔鏡,一看便知被那妖物攪擾得不輕。
府中的人聽到公子請來了降妖師,喜不自勝,人人臉上不複剛來時見到的生無可戀。
飯桌上,身子圓滾滾的孫老爺端着酒杯向衆人敬酒,一邊說一邊歎氣,“哎,各位道長不知,我府中被那妖孽攪得不得安甯!”
說起緣由,孫老爺一肚子倒不幹淨的苦水。
“三日前,城中疾風大作,黑雲摧城。那妖孽來到我府中,兇神惡煞逼我将小女獻給他,說是三日後來取。”
“我欲要反抗,卻被他用妖力逼得動彈不得,不僅如此,還在府中下了妖術,逃也逃不得。這幾日,府中請了不少道士,都破不了他的妖術。”
“三日之期已到,那妖怪今日就來要人了!”他說完,細細的眼縫裡流出眼淚,滑過胖胖的臉龐落到地上。
“可知是何妖怪?”
“不知,隻知道是個女妖怪。”
幾人見孫家人也沒有頭緒,便不再問了,隻待日落西山,黑夜降臨。
餘陽漸漸落到平原上,血一般火紅的日光籠罩在元翼城。待最後一絲日光消失在地平線,這座古老的土城陷入了黑色的甯靜中。
城中的人聽說首富孫家遭妖孽侵擾,唯恐被妖怪盯上,惹了災禍,因而早早便結束作息,不在外逗留,回去鎖緊了門窗。
此刻外面異常寂靜,能遠遠聽到熙攘草叢裡傳來的蟲鳴聲。
宛珠一行人待在小姐廂房中,隐匿氣息,而真正的孫家小姐則被轉移到了别處。
就在幾人隔着白紗籠罩的窗棂,瞧着最後一絲餘陽消失,黑暗降臨時,門外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蠕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