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俞召念也不知道自己這不愛接打電話的毛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她記事開始,她就特别不願意跟人溝通和表達。
社交似乎會讓她感覺到疲倦。
她總是一個人縮在角落裡跟自己玩,就算被講孤僻,脾性不好,她也還是喜歡一個人呆着。
高中的時候,白荊是唯一一個,會耐着性子包容她的人。
不論俞召念處在一種什麼樣的情緒狀态裡,她都能很好地兜住她。知道她不喜歡打電話,每次都會主動給她發簡訊,問她要吃什麼早餐,放假了要不要去哪裡玩。
她總會鼓勵她,可以試着表達自己内心的需求。
一次又一次。
也隻有她,會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她慢慢往前跟上。
俞召念盯着簡訊看了許久,思緒飛回了很多年前。
-
2014年的北城很冷。
那年俞召念家裡發生了很大的變故,年近的五十父親在外地出軌,并且與小他十五歲的情婦,生下了一個兒子。
俞母發現時,所有的一切都木已成舟。
一心為家庭付出的俞母無法接受丈夫出軌事實,她跑去鬧。結果被俞父打成重傷,在重傷後,還長達三個月的冷暴力,拒絕溝通。
最後是俞母妥協。
當作不知這事。
兩人的日子照過。
即便如此,一個變了心的男人,是不會回頭的。
在表面看似風平浪靜後,沒過多久,他還是提出了離婚。這個家的所有東西,他都可以不要。
包括還在念書的兩個女兒。
其實家裡也沒有什麼家産,大多數都已經被俞父給轉移了。
就連住了十幾年的房子,也跟俞母沒有什麼關系。
俞母當場失了心瘋。
痛罵俞父,歇斯底裡地訴說着,自己這些年的委屈。為了這個家,為了培養兩個女兒長大,她完全犧牲了自己。可是最後的結局,是被無情抛棄。
不管她怎麼鬧。
男人都不會回心轉意。
俞召念永遠無法忘記,父親在離開那個家的那天,母親哭到幾近暈厥。父親從未多看她一眼,他的眼神,隻有冷漠。
男人薄唇輕啟,冷漠至極:
“你要不去鬧,這事還能說的過去。我念在你還會洗衣做飯,照顧好這個家,偶爾也會回來。但你那麼一鬧,讓我在衆人面前丢人。我們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這事你怪不了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沒本事。”
“這些年你是一分錢沒賺,全靠我養着你。”
“再要怪,就怪你自己肚子不争氣。不管生幾次,都隻會生出女兒。”
“我想要個兒子,但你生出來了嗎?”
“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我已經給了你很多次機會了。是你自己不争氣啊。”
……
親眼目睹了父母感情破裂的俞召念,從那天之後,變得更不愛說話了。從前她知道父母的關系不好,父親對母親從頭到尾,都隻有挑剔。
從未有過認可。
母親總是姿态很低地去讨好跟迎合他,但換來的隻有他的冷漠和無視。
幾年前,單位外派他去南城工作。
自那之後,隻有逢年過節才會回來一趟。但也是匆匆忙忙,從未好好與家人溝通,甚至在這個家,擔起做父親的責任。
母親總為他解釋,你父親是為了要多賺錢養家,才會那麼忙的。說着說着風向一轉,說到了俞召念兩姐妹身上。
像是撒氣搬的抱怨:
“人家都說你們是女兒,不喜歡你們。”
“你們倆要自己争口氣,我是沒有那個本事,我沒用。”
“為了這個家,我什麼都付出了。”
“就是想你們懂點事。”
冷漠的父親,和永遠有說不完委屈的母親。
那種無形的壓抑似一雙手,在背後推着兩姐妹努力往前走,一刻也不敢停下腳步。
每時每刻都很緊繃。
俞召念和姐姐從小就很懂事,因為父親這一塊的責任缺失,導緻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堆在了母親一個人身上。母親的情緒極其不穩定。一點小事做不好,就要被訓。
她像是一個定時炸彈。
不知道什麼時候,觸碰到她的雷區,就炸了。
姐妹倆是母親情緒上的垃圾桶。
每次父親回來時,剛開始家庭氛圍算是和諧。可母親見父親沒呆一會,就要走時,整個人就拉着臉。
說話也變得陰陽怪氣。
甚至面目猙獰。
争吵。
無止境的争吵。
每次吵完,接下來就是漫長的冷暴力。
直到母親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最終換來的,隻有被抛棄的結局。
父親說:“你真的很可怕,控制欲讓人窒息。我早就對你沒有任何感情了。放過我吧。我想要自由。”
母親哭着說:“我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最後隻剩下可怕嗎?我們一個月才見一次,應該說,我們一年才見幾次。又有多久,沒有同床共枕了?”
父親說:“我不想跟你争論這些。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