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天後來發生的事情,俞召念沒有去問俞繁念怎麼回事,因為她知道,她姐姐決定的事情,除非是她自己想說,不然不論旁人怎麼問,都問不出來個所以然。
不過因為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俞召念跟白荊倒是多了點聯系。
白荊剛到家準備給俞召念發消息時,對方的簡訊先發到了她的手機上了。
那種感覺仿佛像是回到了高中時代,那時候白荊每天早自習和晚自習都會外出訓練。
俞召念就會躲在課桌底下,偷偷給她發簡訊。
告訴她今天早自習背的哪一科,和她說晚自習寫了什麼作業。白荊隻要打開手機,都會看到她發的滿屏信息。
然後在别的隊友下訓都去洗澡時,她會蹲在角落裡,一條一條的去回她發來的消息。
盡管有些消息,俞召念自己也不知道發了些什麼。
反正都是突然想到的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她簡訊裡說的每一件事情,不管是什麼,白荊都會回應上。在結束簡訊時,她總會添上一句:
【早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帶。】
【晚上你要回家嗎,要不要我送你。】
總之,因為有她在,俞召念感覺自己的身邊,仿佛像是有一棵樹。
她觸手可及,有了莫名的踏實感。
白荊剛轉學那會,兩人還不太熟悉。
對話都很片面,因為白荊要訓練,加上她一到上課,睡眠質量就特别好。壓根沒空搭理俞召念,從那次晚上她出手相救後,兩人互相保存了對方的号碼。
一來二去的,兩人在班上話不多,但私下話可密了。
白荊會跟她說很多訓練時的趣事,比如說,她有次訓練跟隊友打實戰,因為不好意思跟隊友下狠手,結果被隊友揍的鼻青臉腫。完了還被教練又揍了一頓。
教練說她心不在焉。
在訓練場和比賽場上,心不在焉和心軟就是要挨打的。
明明她是用很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這些事情,但俞召念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了心疼。
她從小就是乖乖女,沒有同任何人打過架。
就連罵人,她都不太利索。
但白荊跟她完全不一樣。
俞召念的世界裡,沒有一個朋友像她這樣。
她似乎是女性的另外一面,是有力量和向上生命力的。甚至在那時候的俞召念看來,散打這個運動項目,似乎還有一點暴力。
那種暴力,會讓她感覺到害怕。
可是在接觸了白荊後,她發現女性原來是可以無需依附任何人的,自己便是高山和大樹。她跟其他女孩都不一樣,她穩穩紮根在地,向上獨立。
那是俞召念所缺失的屬于自己精神上的内核力量,自從她的原生家庭發生變故後,俞召念就很難快樂起來了。
不論是父親出軌,還是母親以跳樓結束自己的一生。
這些事情都促使她在外人面前無法擡頭,哪怕是被人多看一眼,都會覺得對方是不是一種嘲笑。
即便時間過去了很多年,在俞召念的内心深處,那場雨帶來的潮濕将她裹挾,讓她無法自由呼吸。
直到白荊的再一次出現。
俞召念發現,藏在她内心深處另外一個有表達欲和鮮活的自己,似乎回來了。
-
那天夜裡,俞召念是抱着手機睡着的。
許久沒有過的等待和期待的感覺,在那種微妙的感覺裡,困意襲來。
直到她睡了一個好覺。
一夜好眠,竟然讓她有些恍惚。
俞召念坐在床上,腦袋發懵。
她不敢相信,自己沒有失眠,也沒有做夢。或者是半夜醒來,痛苦難眠,而是一覺到天亮。
那種莫名的踏實感,讓她睡了一個好覺。
她摸出了手機,頁面上停留着對方發的簡訊:
【很晚了,早點休息。我已經安全到家,不用擔心。】
俞召念嘴角勾了勾。
露出了一絲笑容。
果然。
還得是她。
也隻能是她。
會讓她有這種莫名安心的感覺。
-
北城的盛夏讓空氣變得燥熱,光站在原地不動,都能出一身汗。武館更是悶熱難耐,白荊每次上完課,就跟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每日重複教學,白荊幾近麻木。
從前她是運動員,每天也是重複訓練,那些熟悉的動作,年複一年,日複一日。但那時并不會覺得枯燥乏味,因為内心始終還有信仰和信念在。
即便最後内心的信念和信仰崩塌,她也從未想過放棄。
因為那是她那麼多年以來,唯一還剩下的堅持。
可是——
當所謂信念和信仰,内心崇高的理想和夢想,被挨個擊碎,在面對現實生活湧過來的浪潮時,她還是低下了頭。
她需要養活自己。
而她的謀生所長,隻有她的熱愛。
所以她需要用她的一生熱愛,去面對生活現實。
從散打運動員轉為散打教練後,她才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已經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她的希望,不再是自己。
而是下一代的新生。
她也在一次次面對現實後,内心有了麻木。
就在她以為生活如一潭死水,不再有任何希望的時候,她與俞召念重逢。
她再一次感覺到發自于内心的喜悅。
可是重逢的喜悅,很快被另外一種情緒替代。
她感覺自己像是隻能躲在暗處無法見光的存在,因為她喜歡的人,已經有了家庭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