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念,你在捯饬什麼呢?”
俞召念很無奈地看向她說,“蘇姨,這個電飯煲,要怎麼煮稀飯嘛……”她按了半天,要麼跳到定時,要麼就是煮飯。
怎麼弄都調不到稀飯那一欄。
“你要弄稀飯呀?”
蘇姨仿佛發現了新大陸,她記得俞召念是家裡最不愛吃稀飯的,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以前吃的多了,所以現在最不願意吃的就是稀飯。
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愛吃稀飯的人,突然說要吃稀飯了?
蘇姨一臉驚訝地看向她。
“咳咳咳咳。”俞召念解釋道,“就,那個什麼,突然想吃了。”
這種時候,她也不好說實話。
隻能随便搪塞一句。
“哎呦,你想吃稀飯還不簡單嘛,跟蘇姨說就行了呀。蘇姨一會給你用砂鍋煲,砂鍋煲出來的粥,可好吃了呢。”
“用砂鍋煲快嘛?”俞召念就是因為心急,才弄不明白那個電飯煲。
蘇姨回:“砂鍋會稍微慢一點。”
“額,嗯……”俞召念有點等不及。
蘇姨見狀便說:“那我給你用高壓鍋壓一壓,那個快。”
“行。”
-
廚房是蘇姨面對生活的底氣,每一樣鍋具,她都熟悉怎麼用。做出的每一道菜,都具有生活的底蘊。
她說,自己很喜歡做飯。早年間在老家洗衣做飯,得心應手。隻不過,她老公看不起她,覺得她除了做飯,一無所是。
不僅賺不到錢,也沒有人家媳婦好看。
所以日常生活中,每日都在打壓她。
兒子也因為父親這樣的态度,對她頤指氣使。
那樣的生活過了十幾年,直到小孩要到城裡念書。因為住不習慣學校,鬧着要走讀。她便也跟着到北城陪讀。
每天負責小孩的小孩的一日三餐,空閑的時間多,她便試着找一份兼職。
起初還擔心,覺得城裡人會看不起鄉下人。但她為人親和,廚藝又好。加上也是運氣好,她剛出來工作,就碰上了俞家兩姐妹。
在家當了十幾年的家庭主婦,突然可以開始上班拿工資了,她無比珍惜這份工作。所以把她們都當自己的小孩一樣看待,每天都變着花樣做好吃的,對俞謹的照料,也是細緻入微。
都說日久見人心,在一起接觸久了,大家都知根知底。
因為知道她家的情況,所以俞繁念雖然請的是居家阿姨,但也沒有按照那個标準去要求她。
每天蘇姨都會起的很早,先給正在念高中的兒子做好早餐。
再順道去一趟菜市場,買一些菜。周一到周五,俞家白天基本上是沒人的,俞謹會在幼兒園吃,俞家兩姐妹要上班。
所以中午她會給她兒子做好午飯和晚餐,然後去接俞謹放學,回到家做晚飯。
這樣的日子,讓她特别踏實。
不僅可以照顧到兒子,還能有一筆可觀的收入。這是她以前沒敢想的事情,她不知道原來給人做飯,還可以有錢。
在城裡,人家管這叫居家阿姨,叫保姆,甚至有點文化的女性,還可以做月嫂。一個月收費過萬,不在話下。
但在老家,她不過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家庭主婦。
不單老公一言不合就陰陽怪氣,公公婆婆也指望她幹活,就連自己胯/下生出的孩子,也是刺向她的利刃。
蘇姨第一次同俞家兩姐妹說起這些時,眼淚婆娑。
俞家姐妹倆,仿佛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母親的身影,以及中國千千萬萬底層女性的縮影。
為家庭辛辛苦苦付出了一輩子,最終換不來一句好。
蘇姨說:“那有什麼辦法呢。你不幹活,不做事,人家心情好讓你在家呆着,心情不好,說不要你,就讓你滾。滾又可以去哪裡呢?我娘家有弟弟,也不能回去。我又沒有别的家。這幾年在家裡生孩子帶孩子,兜裡也沒錢。這來城裡生活,也還是為了兒子要念書。”
說起自己的兒子,蘇姨眉頭緊鎖。
以前在鄉下念書,大家都一樣窮。
沒人穿名牌,沒人買電腦手機和平闆,但到城裡後,青春期的小孩,都要面子。
一雙鞋就得好幾百。
蘇姨自己給他做的鞋子,早就不知道扔哪裡去了。就鬧着要穿什麼帶勾的鞋子。
剛開始俞召念會勸她,别慣着孩子。
但蘇姨的思想觀念很難轉變,她說,我也就這一個兒子。拼了命要來的,我這半輩子的努力,也都是為了他。沒辦法的。
俞召念便不再共情她說起她的家庭,每次都會以做點好吃的搪塞過去。蘇姨細緻入微,察言觀色,面面俱到,勤勞能幹。
對身邊的人都很好,但唯獨對她自己不好。
俞召念看着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想到了她之前說的話。在這個瞬間,忽然意識到,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恐懼和害怕跟異性接觸和進入婚姻了。
因為——
會沒有了自己。
她可以照顧和迎合所有人,但唯獨不知道她自己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