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蘇北歌的笑容瞬間凝固,景蔺也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而尴尬。
“孟一,我……我并非有意……”
蘇北歌輕輕搖頭,打斷了他的解釋,語氣中帶着一絲釋然:“無妨,我們先回去吧。”
兩人沉默着繼續前行,夜色中的邕城顯得更加寂靜。蘇北歌的心情微微複雜,景蔺的話雖是無心,卻也觸動了她心中那根敏感的弦。
*
兩人并肩漫步于巷弄間,蘇北歌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一家家燈火通明的商鋪,忽覺氛圍有異。商鋪内,除了尋常的買賣聲,還混雜着些許低沉而神秘的交談。
“看,那些新面孔。”蘇北歌低語,朝景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注意那些遊走在各個店鋪間,看似随意卻目的明确的神秘生意人。他們或駐足挑選貨物,實則借機與店主及過往行人攀談,言辭間總透露出幾分刻意的探尋與試探。
兩人心照不宣,悄無聲息地靠近了一間販賣藥材的店鋪。店内,一位客商正與店主熱烈讨論着藥材的年份與藥效,突然,一句不經意的“聽說”,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聽說三國大軍已整裝待發,不日便将壓境,這世道怕是要亂了。”
蘇北歌與景蔺眼神交彙,已明了彼此心中所想。他們不動聲色地移開幾步,仿佛仿佛隻是随意換幾家店鋪閑逛,實則耳中緊鎖着周圍的每一絲動靜。
轉入隔壁的綢緞莊,又有一位客商正與人低聲交談,言辭間看似閑話家常,實則字字珠玑:“老兄,你可聽說了?邊境風雲再起,咱們還是早做打算,尋條後路吧。”
蘇北歌與景蔺對視一眼,此刻,兩人明白,這不僅僅是街談巷議,而是有人刻意在邕城中傳播消息,企圖造成恐懼與不安。人群的情緒如同易燃的幹柴,一點火星便能燎原,照這樣傳播下去,不消兩三個時辰,壞消息浸染了整個邕城。
“少一,你的腿傷還需處理嗎?”
“敷個鳥藥,現在這情況,得先把這股子邪風給滅了!走,咱們回去,跟君上彙報這新情況。”
說罷,兩人身影一轉。
再次踏入王宮時,梁骐的書房内燭光依舊昏黃而溫暖,卻已不見先前的沉思之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即将迎接挑戰的凜冽。
“君上,有緊急情況。”蘇北歌與景蔺幾乎是同時開口,他們詳細禀報了街頭巷尾那些看似無意實則蓄意的言論,以及這些言論如何在短時間内迅速發酵,背後之人企圖将整個邕城籠罩在恐慌的陰霾之下。
梁骐聽罷,霍然自座椅上站起,略作沉吟後,聲音沉穩而有力:“知道了,此事非同小可。”随即,他轉身,對一旁靜候的七伯沉聲吩咐:“即刻派宮使,宣邕城令火速入宮見我。”
七伯聞言,不敢有絲毫耽擱,領命後匆匆離去。
緊接着,梁骐蹲身寫下手谕,将其卷住,一扔,景蔺默契接住。他望着景蔺,眼中滿是信任與托付:“少一,你持我手谕,速去上将軍府上,将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于他,并請他即刻調遣一千騎士予你,務必于半個時辰内在國府門前集結待命。”
景蔺領命,向梁骐一拱手,便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
待書房内再次恢複甯靜,梁骐的目光落在蘇北歌身上,“小一,夜深了,你奔波一日,想來也是疲憊。若覺累了,不妨先行回景府歇息。”
蘇北歌目光中閃過猶豫,但随即輕輕搖頭,柔聲道:“阿驷,讓我在這兒陪你一會兒吧,待事情有了眉目,我再與景蔺一同回去。”
梁骐點頭,應允了蘇北歌的陪伴,随即轉身回到書案旁,埋首于堆積如山的公文之中。她則悄然移至書房一隅,有個小榻隐于屏風之後。
往日梁骐忙碌時,蘇北歌便會待在此處做些自己的事情。她的指尖輕撫過榻邊的紙墨,随即坐下,從榻下暗格中抽出一個古樸的木箱,緩緩打開,箱内卷宗錯落有緻,她取出一卷展開,又從筆盒中抽出一支被磨得很是光滑圓銳的鵝翎,凝神“嚓嚓嚓”地一筆一畫寫了起來。
書房内,隻餘下兩人輕微的呼吸聲和偶爾翻動書頁的細碎聲響。這份甯靜并未持續太久,很快庭院中再次響起的急促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