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目下尚無高明良策。”
梁骞沉吟片刻,終是緩緩擡頭,“但東三國會盟倉促,而内部拼湊與謀略布局非一朝一夕之功,僅調度少說都需月餘時間,我北淩或再此期間争取得一絲轉機。若真至山窮水盡,老夫願披甲上陣,親率鐵騎,誓死捍衛疆土,不讓東三國小觑我北淩兒女之血性。”
言畢,大殿内一片肅然,衆人眼中無不為之動容。梁骐站起身,走下玉階,直至梁骞面前,雙手輕輕搭在其肩上,語氣溫和而堅定:“叔父,北淩非孤城,你我更非孤軍。若真有那一日,阿驷,定當與叔父并肩,共赴國難,與那東三國的崽子厮殺去。”
梁骐的目光在廳内緩緩掃過,他深知,凝聚人心,非靠一時之威,而在于讓每個人都感受到自己是這國家命運的一部分。除非像昨夜那樣的緊急關頭必須當機立斷,否則他更願意讓臣下斷事,以最大限度使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在推行自己的主張。
于是,他望向景蔺,顯然是提示他該說話了。
*
景林感受到了上首的無聲催促,便站起身來,步至大廳中央,朗聲道:“君上,列位大人,在下心中确有一策,略顯偏門,不知可否鬥膽一陳?”
梁骐爽朗一笑,“少一,何須拘謹。隻要能解北淩之困,便是大雅之至,速速道來!”
景監倒也不再裝忸怩模樣,直言不諱:“欲破三國分秦之局,當行非常之法。我意秘密遣使,穿梭于三國之間,以重金美女為餌,收買其權臣之心,使三國内部生隙,自然無法齊心攻秦。如此,既可延緩戰事,又可靜待時機,讓那脆弱的盟約自行瓦解于無形。”
隴剛眉頭微蹙,“内史欲如何分解?”
“三國之中,東風國地處偏遠,與我北淩無直接沖突,不足為慮。關鍵在于寒昭與南璃。南璃國上至廟堂,下至江湖,貪腐之風盛行,若以奇珍異寶、絕代佳人,輔以豐厚承諾,那些權臣定難抵誘惑。一旦南璃、東風兩國按兵不動,三國分北淩之局自當不攻自破。”
聞得此計,蘇北歌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一絲輕笑自唇邊逸出,卻又被她迅速以手掩唇,強行壓制。這計策,确是她所熟悉的景蔺風格,雖不甚雅緻,卻透着股子實用與狡黠。
梁骞亦是忍俊不禁,笑聲爽朗:“景蔺啊景蔺,你這腦袋裡裝的盡是些什麼?不過,倒也真有你的!”
隴剛則不然,他面色沉凝,仿佛聽到了什麼大不敬之語,搖頭晃腦,聲音中帶着幾分不滿:“此等美人計、金錢攻勢,實乃有辱國體,豈能讓天下人恥笑我等北淩兒女?”
張時起則不然,他目光深邃,似乎在細細品味景蔺之策的深意,并未立即表态,隻是默默沉思。
梁骐看着下方衆臣的反應,發出響徹大殿的爽朗笑聲,然那笑意并未觸及眼底,顯然心中另有計較。他輕咳一聲,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諸位愛卿,景蔺之策,雖顯粗鄙,卻不可否認其效用。如今北淩危在旦夕,正是需此等不拘一格之法以解燃眉之急。世間諸國,又有哪一家未曾行過此類暗度陳倉之計?在國家生死存亡之際,何來諸多忌諱?隻要能保我北淩安甯,便是正道。”
*
一番話落,殿内氣氛為之一肅,衆人皆收斂了笑容,認真傾聽。
隴剛的目光在衆人之間流轉,最終落在了蘇北歌身上,眼神中似乎藏着一絲深意。“孟一,你自南璃而來,對方才景蔺的提議怎麼看?”
蘇北歌微微低頭,聲音低沉而清晰:“據我了解,南璃權臣的胃口極其貪婪,加之特使所需之秘金、美女之資,若無萬金之數,此計難行。“
方才她不開口的原因,是因為近一年深入北淩國,觀察到這個國家并不富裕,連年打仗下,甚至打得有些窮了,即便是在邕城這種王都内,大臣們都鮮少用轺車出行,北淩國百姓自然更是難以想象南璃國丹邑、東風國晉城那種車水馬龍的富庶繁華景象的。而巴蜀雖富庶,但新附不久,若此時去搜刮人家财富,恐怕會引起民心不穩。
梁骞久經沙場,對錢财之物并不敏感,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而隴剛與張時起,作為北淩内政的支柱,心中自是明鏡高懸,國府之困,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張時起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提議:“眼下國庫空虛,确是難言之隐。然則,北淩子民世代守護這片疆土,國難當頭,豈能坐視不理?依臣之見,不若發動宗親勳貴與朝中重臣,共襄義舉,募集所需之資。同時,可布告民間,曉以大義,鼓勵百姓自願捐輸……”
話音未落,便被隴剛打斷。
“不可!”隴剛面色嚴峻,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此時民心已是不穩,再行此舉,無異于火上澆油。”
“上大夫所慮極是。國庫之金,乃大軍之根本,斷不可輕動。至于民間,連年征戰下,百姓本就不易,豈能再添負擔?”梁骐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轉向景蔺,眼神中透露出對局勢的把握:“少一,辦法既是你能提出的,便由你來收尾,如何?”
言罷,大殿内一時靜默。景蔺拍了拍衣襟,眼睛靈活地轉動,嘿嘿一笑:“我景蔺這些年化名在外,自是是有辦法的。諸位且放寬心,這籌措資金之事,全數交由我來解決。”
“你何來那麼多銀錢?”張時起不由瞪大了眼睛,滿是難以置信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