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北淩國如願将呼韓殘部一網打盡,從此徹底解決了西北方面的蠻患。
同年,燕族胡人借道倉山,如鬼魅般從背後給了寒昭國緻命一擊。寒昭國匆忙調兵回擊,又遭燕、樓兩部落聯盟的鐵壁合圍,兩面夾擊之下,非但未能吃下岚州半分領土,反倒将原本屬于燕族的領土幾乎都吐了回去,更在燕族世子親征下,連失西部三城。趙集鈞那吞并岚州的勃勃野心,如同秋日枯葉,被現實的風一吹,便化為了灰燼。寒昭國,從此收斂鋒芒,轉為守勢。
胡人原先一直遊離于關内亂象之外,此次不聲不響的幾場硬仗下來,讓關内諸國震撼不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而北淩國,這些年,在新君帶領,新舊兩派協作之下,不僅領土擴張至西北,内部改革亦是如火如荼。改革政治、興修水利、發展經濟等,國力達到了空前的強盛,一躍成為中洲之地最強國。
大雪過後的太陽天,天地呈現一片純白和蒼茫的景象,北淩國的街頭卻是人聲鼎沸、紅綢高挂,北淩國君率都城群臣迎于郊外長亭,民衆也自發地攜帶各種食物擁出城來歡度勞軍。當夜,宵禁暫除,百姓于酒肆聚飲,于長街群起而歌,一片喜慶。
然而,在這舉國同慶之時,蘇北歌的小庭院卻顯得格外冷清。且不說往昔熱鬧不在,更令人心生疑慮的是,客卿居所四周,甲士巡邏的身影頻繁穿梭,轉角隐蔽處,還有釘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便裝武士。邕城的百姓私下裡議論紛紛,皆道院内之人已被囚居,否則哪有如此森嚴的警戒?
這一切,已經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了,蘇北歌雖然都知道,卻也不理會。平日買菜、造飯等瑣務都有國府派來的兩個仆人打理,想要什麼古籍雜書也有人送來,她就仿佛與世隔絕,終日埋首于書房之内,或翻閱古籍,或揮毫潑墨,沉靜得不似自己。
她在想,任憑誰勸,明日自己都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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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破,晨霧還缭繞在屋檐間,蘇北歌便已收拾停當,輕手輕腳地往後院摸去。來到後院那扇不起眼的小門旁,她深吸了一口氣,手不自然地摸了下緊貼在腰側的利劍。此次,誰的臉面也不給,若門外是那些甲士,她便一刀砍過去。
然而,門扉輕啟,映入眼簾的竟是那張熟悉而又帶着幾分玩世不恭的笑臉——景蔺。
“我就知道,你會走這後門。”他笑眯眯地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得意,“我前腳剛進城,後腳就趕過來,天寒地凍的,我在這兒侯了小半個時辰呢。”
蘇北歌愣住了,這家夥不是不在邕城嗎?怎麼今日卻如鬼魅般出現了?
“你來作甚?”蘇北歌的聲音裡夾雜着幾分不悅,手中的刀子不自覺地緊了緊,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鞘,“天皇老子來了,我也得回南璃。”
景蔺見狀,連忙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眼神中閃過一抹怯意,“哎喲,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亂來。我這可是好不容易給你帶了個消息來。”
當景蔺将那封沉甸甸的家書遞到蘇北歌手中時,她的第一反應是質疑。可當她展開信紙,看到落款處那熟悉的“于淵”二字時,所有的防備瞬間瓦解,手中的馬繩松開,背上的行囊在不自覺間也輕輕滑落。
蘇北歌的眼眸微斂,目光中的柔光被那信中的文字一層層撥開。
“北丫頭親啟:
見字如晤。天下紛擾,戰事頻仍,各國為穩固政權,皆對民間商貿嚴加管控,尤以借貸之事為甚,諸多商賈無辜受累,锒铛入獄。吾蘇家雖置身事外,未涉此等營生,然世道艱險,亦難獨善其身,幸得師父生前一貫仁義為本,蘇門經營曆來避此惡行,方得保全根基。
南辰之事,已作妥善安排,魂歸故裡,得以安息,望你勿念。近年經曆諸多,江涴似也悟透世事,性情漸趨平和。慶兒亦已長大成人,日漸沉穩,正逐步擔起族長之責,蘇家後繼有人,吾心甚慰。
前些日,你委托恒升的人送來的信,亦已收到。此番,又見蔺家公子手執家書,足見你在外交遊甚廣,結交非凡。吾知你于異鄉亦能安然無恙,心中稍寬。
現南璃國内風起雲湧,老國君旻莊王病入膏肓,朝野動蕩,恐生大變。此等時刻,你身處異鄉,需更加謹慎,勿輕易涉險。家族商議,望你暫且莫歸,待局勢明朗,再作計較。
于淵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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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閱信完畢,景蔺輕輕将手中的小包裹放在桌上,那包裹用細麻布仔細包裹着,邊角還縫着幾道細密的針腳,顯然是放着一些重要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