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菁一夜未眠。
她與秦梓相對坐着,和平常一樣說着閑話。唯一不同的是,秦梓的話語更加直白了——也便隻在此刻,林菁才讀懂秦梓以往話裡的隐晦。
林菁的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當從始至終都被自己認為是好朋友的秦梓酡紅着漂亮的臉蛋,帶些怅惘和遺憾的語氣邏輯混亂地緩緩訴情時,林菁隻靜靜地聽着。
聽她描繪眼中的自己。
她始終一言不發。
在秦梓問林菁是否曾有一刻對她動心時,林菁仍然保持沉默。
這份愛太沉重了。
如果你起初便單刀直入,在我們熟悉彼此之前毫不隐晦地對我表達愛,我或許還能接受。
可你偏偏打着交朋友的名号接近我,在我已經明确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時,你突然告訴我,你不隻想和我做朋友。
你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我們過去的種種互動。
面對最好的朋友的表白,就像半邊天塌了一樣。
但在意識到這之前,林菁盡量坦然自己的心态。她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吃驚不能反感,每個人都有表達愛的權利,每個人都不會無緣無故地表白。
所以從頭到尾,林菁隻是默默地聽着,沒有打斷秦梓的話。
在秦梓的心中,林菁的确是個特别的存在。
初中時的秦梓是交際花,每個人都願意和她玩,畢竟她長得好看,家裡也有錢。
當體育課時所有同學都圍着她吹捧她的才藝展示時,她唯獨注意到角落裡的林菁。
女孩獨自坐在樹蔭地下,埋頭畫畫,像與世隔絕般。
那一幕很美。連她的頭發絲甚至都在發光。後來秦梓總是回想起這些。
在衆人眼中,林菁似乎沒有缺點。
她性格溫和體貼,善于安慰他人,從不主動與人發生口角,也盡量不麻煩别人。
——至少秦梓是這麼覺得的。
秦梓日常接觸到的人都是不良少年少女,聚在一起吹牛抽煙。初中放學後,她也會和他們混在一塊。
畢竟也沒人管她。
在網吧附近停留的時候,她常常看見不少家長拽着自家的孩子,嘴上不停罵罵咧咧,教育孩子學什麼不好偏要來網吧上網。
秦梓想。如果能有一個人可以像家長一樣站在為她着想的角度來要求自己,那她一定不會這樣。至少不會跟這些人混在一起。
直至轉學,她在這裡結識了林菁。
秦梓的心從未如此熾熱,她望向林菁的眼神也不再清明。
她主動接近她,即便目的不純。
在這個安靜内斂的少女面前,秦梓可以丢棄一切防備。
她小鹿般的眼睛認真地看着她,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秦梓的手背。林菁的聲音柔且堅定:“一切都會好的。”
林菁是第一個為秦梓送上十八歲生日祝福的。
林菁拉着秦梓去了樓下的深夜熟食店,在裡面買了一個小蛋糕。
暖黃的燈光傾瀉在少女柔順的長發上,秦梓看見,坐在對面的林菁仍然是初見時的溫和笑容。
“成年快樂!”
秦梓因為家庭的特殊原因留了兩級。以至于她和林菁同年級卻比她大了兩歲。
秦梓也笑着。
她默默閉了眼,雙手緊握,對着微弱的蠟燭光許下了成年後的第一個願望。
窗外黑雲密布,不見月光,冷風夾雜着雨水,清脆地打在玻璃上。
“秦梓。”
林菁望着烏黑的天,那句在她心中盤旋已久的話還是被她問出了口:“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入口的蛋糕甜得膩人。但秦梓卻如沒有味覺般吃了許多,她對林菁的話聞若未聞,奶油糊了滿嘴,她終于放下叉子,抽來一張紙巾擦嘴。
“膩了。”
太膩了。
/
清晨六點半,秦梓送林菁坐去往洛中的首班公交車。
秦梓原本想叫出租車送林菁回去,被她拒絕。秦梓便不再執意。
林菁靠窗落座。
發車時,她朝窗外的秦梓揮了揮手。
秦梓穿着居家睡衣,臉上稍有倦色,她朝林菁笑了笑。
這并不是最後一别。
為何會如此依戀。
因為再見,便回不去從前。
一切都在變。
正如秦梓昨晚歌中所唱:
“這一刻,我甚至不願說離别——”
也許她早已料到。
林菁不敢再繼續想了。
每次見面,秦梓都會送自己一束花。她說這是她的追求者送的,她不要,便送給林菁。
可是為何,她的追求者要如此執着,每次都堅持送花,且品種都不一樣。
或許,從始至終就不是他送的。
從認識到現在,林菁不是沒有聽過秦梓唱歌。她知道秦梓音色獨特,卻不會唱歌。
而那一晚她唱的歌卻如此順暢動聽。
或許,她曾在台下為此花了不少功夫。
每次和徐巧聊起秦梓,徐巧都會轉移話題。她說她和秦梓相處不來,性格不合,還說她是個大忙人,幾次約她出來玩都沒空。
或許,不是她忙,而是約她那個的人并非她心中所想之人。
......
林菁喜歡花,秦梓便送她不同品種的花。
林菁喜歡聽音樂,秦梓就努力唱好她最近愛聽的歌。
林菁不愛出門,秦梓就多次邀請她出來玩。
其實一切并不突兀。
所有都是有迹可循。
可林菁屬實想不通,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秦梓為何要将自己困在名為感情的沒有出路的迷宮裡。
她替她喜歡自己而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