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總之,我本來是個高中生,這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剛好在獨身公寓慶祝我的十七歲生日。爸媽從小不管我,他們各自有自己事實上的家庭,我隻不過是一個維系名義的産物。沒有愛情,所以也不會對我這個兒子有什麼愛,最多也就是有些愧疚泛濫,定期給我打錢。
雖然我也無所謂。
我很喜歡玩遊戲,那時候尤其對全息遊戲着迷,于是我買了市面上所有的全息遊戲艙。但這些遊戲的主線大多同質化,一個個玩下去也覺得無聊。這個遊戲艙是我最後一個試的。
這遊戲艙外觀看起來很奇怪,第一眼看上去像是一大團像素塊。深深淺淺的墨綠色間雜着枯草土地般的黃褐色,如同浮動的溪河,在金屬表面上流晃,不時折射出冷硬的光感。
我把手指搭在冰涼的遊戲艙柄上,覺得還挺有意思。至少在做工上,它比前面的幾十個要強上不少。于是,我抱着很大的期待,急急忙忙跑去鎖好公寓門,随便啃了幾口面包,便一把拉開艙門,躺了進去。
艙門檢測到人體進入便緩緩合上了。我睜大眼睛,看向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墨綠色混着黃褐色,色彩與光斑在我的周圍旋轉交合,慢慢覆蓋整片視野。我有點暈,閉上了眼,一時隐隐約約聽到周圍響起的歡聲笑語。
這遊戲這麼逼真嗎,我想。
下一秒,察覺到周圍的氣息改變,我睜開了眼,眼中映出的卻不是說明書上寫的界面,而是一個完完整整、活靈活現的奇異世界。頭頂上,巨大的翼龍飛過,投下一大片陰影。陰影中,數不清的褐色或綠色小型龍蹦來蹦去,有一些正在歪着頭看我。兩側是高聳的懸崖,懸崖峭壁上挂着一些歡呼嚎叫、打扮奇怪的人,空出來的地方是無數色彩鮮豔、圖案壯觀的塗鴉畫作。
……看起來像是部落社會?連恐龍都出來了。
我站在峽谷的道路上,旁邊是挑着奇奇怪怪果實的路人和背着個頭極大蘿蔔的商人,他們正在激烈争論商品的價格。
怎麼回事,沒有系統界面和新手導引嗎?我有些疑惑。
我在心裡喊了一聲遊戲系統,很遺憾沒有回應。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又按說明書的流程,試了下強制退出遊戲,好像還是沒有用處。
好了,現在事情很清楚了。這個全息遊戲應該是出故障了,需要從外界才能打開。但是很遺憾,我沒什麼朋友,父母也不會來看我,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我被困在遊戲艙裡了。現在隻能等學校發現我缺課了。
唉,算了,反正暫時也死不了。全息艙是有營養供應的,一般不會死。隻要我在遊戲裡不死,不作成腦死亡就行了。
于是我很快接受了現狀,心裡冷靜下來。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雙腳。果然是這樣,怪不得我看周圍的人都是大個頭,我還以為我穿梭到巨人的世界了,結果是我自己身材縮小了。
……看樣子,我現在的身體應該還是個幼童,大概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挺精緻的,跟周圍的這些人完全格格不入,大概我的身份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子弟。
我在原地呆了半天,也沒有什麼侍從或者父母來找我。我有點疑惑,富貴人家的孩子居然能在路上走丢嗎?
我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哦,如果沒有系統設定界面的話,大概會默認為原始設定。換句話說,現在這個身份是完全根據我的原身做出的改編。不得不說,除卻莫名其妙的故障不說,這個遊戲做的還挺好的,竟然能根據幾絲腦電波就捏出了個跟我身世一模一樣的身份。連冷漠的父母都完完全全複制了下來。
沒辦法咯,得靠我自己。
我邁開腳步,逆着人流走向峽谷出口。遠處的山脈上似乎是有一個聚落,這些人大概是住那兒吧。我一個短手短腳的,估計也跑不遠,大概率也是住在那個聚落裡,所以我打算先往那裡走。
*
這路看的不遠,走起來還是有些費勁。
現下應該是接近正午了,這個遊戲世界裡的太陽也很奇怪,看起來很高很遠很小,但是灑下來的光卻非常燙,走在路上感覺鞋都是熱的。我擡手擋了擋太陽刺眼的光,順勢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太累了,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我掃視了一圈,看到遠處有一處都是綠油油的植物群,心裡松了口氣。我沿着崖壁旁投射下來的逼仄的陰影,喘着氣趕了過去。直到感覺到周圍的溫度低了點,我才自暴自棄地坐在了地上,揉了揉被汗水辣的有些疼的眼睛。
但凡現在有個系統,我都不至于這麼狼狽。沒記錯的話,系統是有傳送功能的。
“……這都是什麼破事啊。”我抱怨道。
“需要幫忙嗎?”
我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一跳。我回頭一看,沒有找到聲音來源。
聽起來像是個少年?隻不過,他人在哪兒?
“……我在這。”
我終于找到了聲音的來源。那裡,火辣的陽光被樹葉割裂,細細碎碎地透過樹木間的縫隙灑下來,光束的終點,一雙蒼綠色的眸子正目不轉睛地看着我。
咦,好奇怪的眼睛。說是蒼綠色好像還不太對。那雙眼睛,中間是純粹如夜空般的墨色,接着如同水墨畫暈開一樣,自中間的蒼山延伸出一條條河流,蒼綠色和黃褐色向眼眶周圍放射,到眸尾的時候,幾乎形成了暈輪,色彩在那裡交融,溶于沉寂。
很漂亮,我不得不感歎。
見我盯着他的眼睛不動,他猶豫了一下,從層層疊疊的樹叢中鑽了出來。他的臉很稚嫩,大概跟我一樣大吧,但是顯然,他比我高出不少。他攬了攬身上布滿補丁的衣服,撥開上面殘留的枯枝樹葉,走到我身前。
“你需要幫忙嗎?”
他重複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