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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娜的事故發生在七月,在托馬斯聽見樓下的嘈雜的聲響時,他不禁翻了個極不優雅的白眼,動作猛烈差點讓他的眼皮都痙攣,為什麼這些事情都讓他趕上了……
過去之後才發現,他多想了,雖然是深夜時分,珍娜的房間早已圍了不少人了,讓托馬斯覺得整個老宅的人是不是都在這。
老珍娜——珍娜的姑母,怒氣隐藏在慘白慌亂的面皮之下,不是往常那般溫柔,在他剛要進門的時候阻攔住了,疾步出去将門從外面扣上,托馬斯隻看見沾滿血的床單。
“托馬斯,回到你的房間裡,别下來。”那是老珍娜從來不會在他面前展露的肅然,讓他即刻就知道珍娜或許不好了。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回頭就見老岡特衣冠整齊,顯然從外面才回來,身後跟着一個手提藥箱的醫生?或許是吧,見他,肅聲正容,同樣讓他上樓去。
托馬斯道了聲“好,”他也不想管珍娜的死活,但死亡對他是一個禁忌。
床單上殷紅如墨的血,像河流般,幾乎要流出門外的血讓他想起梅洛普房間内那不尋常的光芒。
他不能呼吸了。
托馬斯上樓,将房間内的窗戶開到最大,坐在書桌前,夏綠讓燥熱都減輕了不少,他仍舊難以安心,又站起來,動作猛烈帶動椅子向後摔倒,發出的聲響混進樓下的喧鬧,在老宅寂靜的黑夜中,如此刺耳。
随後仰面躺在床上,他身上穿着柔軟的睡衣。
托馬斯曲起手,從枕頭下摸到他的挂墜盒,提起端詳着,飾品在燈光下微弱地閃着光芒。
他好受了些。
過了幾天,老宅中恢複了平靜。
托馬斯才見到老岡特,短短幾日就感覺他外祖父更加蒼老了,皺紋橫生,身上那種孤絕的意味更甚。
在如往常一般的菜品端過來之後,老岡特手指捏得刀叉嘩嘩作響,等到喝了一口例湯之後,漸漸變了臉色,他将湯碗推倒桌上,砸得到處一片狼籍,手邊的茶杯擲在地上被摔得稀碎。
好久之後,老岡特瞥見托馬斯坐在餐桌前驚如鹌鹑之時,憤怒在燃燒着他的靈魂,叱責地吼着,“你瞧你是什麼樣!”沒等托馬斯說話,就走了出去。
托馬斯擡起頭,半是驚懼半是低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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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多,托馬斯在廚房裡忙活了好長時間。
他端着茶盞,盡飲之後,味富饒而有些收斂的滋味讓他覺得完成了。
對于他這個初學者來說,味道還算不錯,更換了杯盞之後,才将用托盤端着茶壺,去往書房。
他輕聲敲了門,門後即刻傳來老岡特威嚴衰微的聲。
進去之後,将茶盞擺在書桌前,沏了茶遞給老岡特。
“grandpa?”
他沒說話,先等着老岡特。
老岡特接過來,喝了口茶,就放下,見他規矩沉默,也稍微委婉了些,“我很抱歉,托馬斯,這甚至都不是你的錯。”
托馬斯溫良地笑,“沒關系,grandpa,我能幫上您的忙。”
“你是個好孩子……”老岡特搖搖頭,托馬斯從他黑色的眼睛裡感受到了他餘怒未消,“斯萊特林是曾經的輝煌了,岡特什麼都不是。我沒做到,你uncle,他隻會給家族抹黑!你媽,除了你爸爸她什麼都不要,這倆兔崽子……我造了什麼孽!”
托馬斯懂事得沒發表任何意見,但他走過去,握住那副枯槁的手,一脈相承的黑沉眼睛裡有承諾和保證的意味,“grandpa,我會在您身邊的。”
老岡特拍拍他,反握緊托馬斯的手,終于露出笑容,“現在想起來,我多麼幸運啊,提前找到你,幸好有你在。托馬斯。”
托馬斯心中即刻湧起了無與倫比的感覺,足以治愈梅洛普死亡的曆久彌新的傷痛。
見老剛特已經不想說話了,托馬斯道了聲晚安後,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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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老岡特是不想和他說珍娜的事情,托馬斯有些不解。
幾日裡旁敲側擊了老宅中其他人,才套出來一些訊息。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這麼想知道珍娜到底出什麼事了,或許他隻是想彰顯他們之間這場荒誕無稽的對抗中的他的勝利。
醫院這時候寂靜無比,但又隐隐覺得喧鬧,托馬斯還穿着校服,走在走廊上,聽醫生和護士的說話聲,病人的哭喊聲,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幾轉才找到珍娜。
見了托馬斯,珍娜很是訝異,鑒于她從前種種的行為,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她的所作所為算是一種惡行不是嗎!
比起探望,她更願意相信眼前乖巧的托馬斯是披着溫良外衣的惡魔來索命的。
他笑容溫和,讓珍娜更感覺他居心叵測。
“你來這裡幹什麼?”
她躺在床上,肚子還高聳着,包着束帶。衣衫不整,憔悴不安,見他也沒有動手去收拾自己,難以再複往日靈動和美貌。
原來她是生小孩了。托馬斯溫和地看着她,因為燥熱的天氣,沒有伸出手将床尾皺成一團的被單給珍娜蓋上。
珍娜艱難地,想要翻身,然而實在太困難了,疼痛讓她面色慘白,她遂放棄。
托馬斯體貼地,還是将被單給她蓋在身上。
珍娜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小孩子了,“别再看我笑話了,你走吧,你的目的達到了,你grandpa不準我回去了!”
她聲音不好聽,嘔啞嘲哳,托馬斯半笑的面容終于熄滅。
“那麼,祝你好運。”天知道這些日子他說過多少好運了。
珍娜驚叫着,“沒好運,托馬斯,你赢了,岡特是你的了。”
“我沒跟你比,你不過是個女仆。”托馬斯低頭整理了一下衣袖。
珍娜顫抖下,托馬斯猜測她是腿部肌肉痙攣了,憾恨着,語句顯示她的倔強,“是的,要是我孩子沒僅僅活了三天的話。”
“珍娜,”托馬斯打斷了她,擡起頭,純淨的眼眸看着她,“死亡是什麼感覺?”
珍娜緩了緩,諷刺,“你想體驗一下?”
“我很好奇。”
“就那麼回事,很疼不過是了。”
這時候,托馬斯聽見外面傳來了一聲槍響,震耳欲聾,震耳發聩。
他站起來,“珍娜,我大概知道你為什麼敵視我了,你不必如此,他不值得你為他奮鬥。”
珍娜慘烈地笑了,眼淚流出來,“我是為自己……不然我永遠隻是個女仆!”
托馬斯沉默地走了出去,順手将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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