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的湍流聲不聞于耳,堆成的血海屍山,那死去的人的長相有熟悉的意味,逐漸消失不見。陰冷黑暗的空氣傳來蒼白無力的呢喃嘶語,黑暗裡乍現一絲星光,那光的顔色從五彩斑斓變幻成煙紫與墨綠,柔和地籠罩隐匿着其中的人,在斑駁碎屑的黑暗光影之中,金色如同太陽一樣在他手中翻滾。
而阿布拉克薩斯,金發的青年,在他的同伴到來時,無比淡定地等待着他同伴的這種變化,湛藍的眼垂下去,在清澈的河水裡感受從愛人身上感受到的這種令人作嘔的恐懼。
那是愛扭曲變形的結果。
他等待着,直到托馬斯猩紅嗜血的眼睛出現。
世界之外存在着不屬于本身的靈魂,這不能用什麼理論和科學解釋,“他”出現在他愛的人身上,毛骨悚然的詭異的感覺不能讓人坦然和順心地渡過烈火的焚燒。
那眼睛轉向了他。
阿布拉克薩斯感到詛咒在靈魂裡生根發芽。
他艱難地轉過身,看見那樣子的托馬斯·岡特,他不知道他看見到還是不是他。
命運引導路途來到終點。
然而,在河邊的樹叢上,跳下一個迅猛的身影。
輕巧地猶如會飛的鳥一樣,掉落在地上,棕褐的眼睛有着難以想象的驚喜。
“你們兩個,看來我真的很幸運。”
凱恩笑盈盈地站在托馬斯身邊,他歪着頭,又很疑惑,“他怎麼了?”
阿布拉克薩斯以沉默應對,他不是很想見到這個人。
“dear,我以為你雖然了解了所謂的真相,在山谷你還要死要活,現在不過是被教授給吓了一下,你就真的背叛托馬斯?他可真是錯愛了你。”凱恩笑得溫溫柔柔,但他走動着,打量着周圍,目光轉瞬落在阿布拉克薩斯慘白的臉上。
“我樂意。”他被這話激怒了,想走,卻被凱恩攥住了手臂,小個子青年力量絕倫,桎梏得阿布拉克薩斯一動不動。
“放開我,你知道我是在幹什麼!”
凱恩沒有松開手,反而握住他的手,細細摩挲,“上次你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我感到很受傷。你應該見見萊尼,說不定,你就不會那麼喜歡托馬斯了。”
阿布拉克奮力地将手抽出 ,怒不可遏,“滾開,我已經做到了這件事,你們可以放過我了。”
凱恩無奈隻能松開他,促而狡黠地眨眨眼,“放過你,想都别想。你又不是沒見過他的報複心。”
凱恩轉而去查看托馬斯的情況,發現他現在呆怔而混沌,眼神根本沒有終點。
“他果然在你身邊會放下戒心。如果他再流點口水,就是個傻子樣。”凱恩拍了拍他的臉頰,托馬斯也沒有一絲反應。
阿布拉克薩斯憤怒地拂開他的手,“他已經被你們控制住了,你還要這麼侮辱他嗎?”
“是你!不是我!别把這件事賴在我身上!”凱恩正想捉弄金發的青年一下,又換了隻手往托馬斯身上拍去,阿布拉克薩斯阻攔不住,反倒碰撞到他的胳膊,凱恩的速度快到沒有刻意收斂力量,清脆的巴掌聲出現在林間,幾乎蓋過了水流聲。
“啊……sorry啦,”他對阿布拉克薩斯讪讪,見他有點不可理喻的憤怒,又道:“dear,你怎麼做到的?他教你的?”
阿布拉克薩斯瞪了他一眼,很氣憤,“某種特别的情緒,我不知道。應該是催眠吧?他看到的情境讓他陷入了儋妄。”
他說,看了看周遭的環境,樹木纏繞着藤蔓,河裡水面平靜,根本沒什麼特别之處。
正當凱恩上前一步,想要做什麼的時候,一條白色的大概二十英尺長的蟒蛇不知從何處訊猛襲來。
尾巴掃過空氣,發出霹靂的聲響,砸落在地,纏繞在托馬斯身上,後者承受住這龐然大物的重量後,居然還能一動不動地站着。
白蟒的絕大部分軀體虛纏着,露出獠牙,尖細單調的嘶嘶聲在威脅着,靠近它纏住的人。
阿布拉克薩斯被這突至的意外吓到後退,蓦然腳下一滑,墜落河岸,淹沒在大河裡。
凱恩防備地看着,沒有再動。
這條蟒蛇不像是要把托馬斯當成獵物一樣地占據着,纏繞的力度僅僅是能托起身體的程度,碧綠的眼睛與鮮紅的蛇信在托馬斯身上來回地看和觸碰,确定這具身體還有呼吸的存在時,它盤旋着,從腳骨一直纏繞在托馬斯的肩膀上,躬起碩大潔白的身軀,沖凱恩露出血口裡獠牙。
有意思,凱恩眼神怪異,嘴角的微笑顯示了他的瘋狂。
大河裡撲打水的聲音沒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力,阿布拉克薩斯抓住了一段伸展到水面上的樹枝,那樹枝細弱得恐怕支撐不了他的重量。
與此同時,幾隻幽暗的眼睛從水中浮現出來。
背部嶙峋的脊骨一直延續到水下面,長相超出生物範疇外的鳄魚向他遊來。
“……”他想發出求救的聲音,卻看見凱恩在蟒蛇即将咬到他的一瞬間,翻滾到深林裡。
而岸上的托馬斯,視線焦點已經聚集,沉靜漠然,落在溺在水中的金發青年的眼睛裡。
白蟒在托馬斯身邊無聲且緻命地盤旋着。
阿布拉克薩斯,忘記了掙紮,忘記了本能,酥軟無力地墜落着。
這情境,一直是他的噩夢之源。
——
很難想象,那不過碗口粗的白蟒是怎麼卷着他,隻是在恍惚間,白蟒甩動磅礴如山的力量将他從水中拖出來。
阿布拉克薩斯還沉溺在恐懼萦繞心頭的感覺裡。
他癱坐在地上,水從他的優美的臉頰上流下來,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你什麼時候清醒過來的?”
他擡頭問,一兩秒中後顧不得喘息,看見那猩紅中有着和噩夢中不一樣的诠釋,托馬斯居高臨下,身形偉岸如同他的主君。
“從凱恩打的那一巴掌。”
托馬斯蹲下來,溫柔地把他濡濕遮蓋住眼睛的發絲撫在一邊,擦掉他臉上的水。
“事實證明,在玫瑰之間,橫亘着無數未知,而你,my dear,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難道真的是嗎?托馬斯?我不知道你到底怎麼回事!你的謎團比我的更甚,我不知道,我遇見了你,遇見了凱恩,你們幾乎把我的人生都毀掉了,我媽媽……雖然我讨厭她,可她是我媽媽,我愛她,她死了,凱恩折了她的脖子!從那以後,我隻有我媽媽……你呢?你摧毀了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就是你!”
托馬斯低下了頭,不是因為愧疚而不安,而是看到鮮血從從金發青年的擱腿的下方地面不斷洇出血。
他翻過去看,阿布拉克的褲管被撕破,被樹枝刮傷的深可見骨的傷口在小腿上刺啦啦地露着。
他側坐着,還把傷口壓在下面,仿佛感受不到痛覺一樣。
這倔強讓他歎了口氣。
托馬斯在他掙紮着、怕打着,甚至還掐他胳膊、擰他的肉的動作間,強硬地把他背起來,後者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
他絲毫不理,唇舌間發出的聲音讓白蟒遊動着離去,不一會兒就過來了,尾巴卷起一把破舊的武士刀,遞給他。
金發青年已經勒住他的脖子。
為了不被被勒死在這裡,他有些愠怒,“别鬧了!”
聽了他這怒喝,阿布拉克薩斯安靜下來。
一隻手從蛇尾上溫和地接過武士刀,托馬斯摸了摸它的腦袋,“多謝啦,娜娜。”
——
凱恩從樹叢裡翻滾下來,蟒蛇并沒有追趕過來。
他憤恨地拍着泥土地,直到手掌被細碎的石子劃傷之後才稍微有些理智。
哪來的白蟒?!這地方除了人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兇殘的動物盤踞!
難道說,格林德沃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他?
可惡!凱恩渾身沾土,煩躁地把臉上的土抹掉。越擦越多!
雖然他不知道蟒蛇從何而來,但是,隻希望那兩個人被吃了才好!
……算了,就吃托馬斯一個人就好了,阿布拉克薩斯,已經喂鳄魚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