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路邊,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擡頭就能看見那樓上他待過的小房間,沒有護欄網的窗戶,還有一盆伸到外牆上的綠植。
他望着,就是望着。
凱西心裡焦急也不敢說話。
直到一輛警車停下來,阿布拉克薩斯和那小孩就下來,朝車裡揮了揮手,兩個一起手牽着手,走上樓。
他摸了摸臉,現在感覺可能有些疼,也可能是心碎裂掉的時候,扯到他臉上的指印。
——
沒有人知道這一夜他到底在想什麼。
因為第二天,溫迪在樓道裡見到托馬斯的時候,無比震驚地想,這人指定有點毛病。
當時,天還蒙蒙亮,樓道裡常年又沒有燈,在幸福裡大街居住的人多數不幸福,誰都不肯去修樓道的路燈,一年一年湊合用着。
溫迪打開門還沒走幾步路,看見樓道裡仿佛人上吊一樣的影子在飄啊飄,晃啊晃,映着清晨的曦光,她才看清楚是個男人,并且還是那個昨天被抓的男人。
滋啦一聲,燈泡亮起來了。
他個子高,踩着小闆凳,一會上,一會下的,就把樓道口的燈泡給換了。
他跳下凳子,在燈光照耀之下,溫迪還發現他跟昨天不一樣了,脫了西裝,換成簡單的襯衫長褲長外套。
他笑着問聲好,溫迪吓得立馬跑回屋。
“你這人有什麼毛病!”
他約摸着時間不早了,他過去敲了敲門。
果不其然,沒人應。
看見阿布拉克從樓梯上來時,他非常詫異。
兩個人面面相觑,都覺得對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What the fuck are you doing here?你來幹什麼?滾!”
托馬斯微微皺眉,看阿布拉克薩斯掏出鑰匙,開門,他跟過去。
被攔住,不悅,“你幹嘛?”
“你不請我進去喝杯茶?”他含着笑意。
阿布拉克薩斯既不優雅,也不高貴地翻了個白眼,看在托馬斯的眼裡是無盡的難言,從前的他,是多麼驕矜的一個人。
他眼中的溫柔和深情一覽無餘,讓阿布拉克薩斯那埋入心底,刻入骨髓的悸動重新煥發生機,震顫着,狠狠地推開他,輕罵了句,“滾開。”
他關上門,感到十分的挫敗。
大概是關門的聲音太大了些,讓對面的溫迪打開門,又看見他,尴尬地不知所措。
托馬斯倒是覺得無所謂,和她打了聲招呼。
這時候,從她身後探出一個小腦袋,金燦燦,毛絨絨。
“我爸回來了?那我走了,阿姨。”
老溫迪攔着他,“他才回來,肯定睡了,你回去吵他?不怕他掐你?過來吃早餐。”
盧克嗯嗯地應好 ,看見托馬斯,突然興奮極了,“昨天那個變态?你怎麼來這?不會是來報複的吧?”小孩被自己腦補的劇情吓到了,不停地往溫迪身後鑽。
“我不是!我沒有!”他心累地再也解釋不清楚了。
“進來喝杯茶吧,先生?”
“托馬斯·岡特,我的名字。”托馬斯點點頭,接受了她的邀請。
女士的良好行為習慣讓溫迪的家看起來更溫馨了些,即便溫迪年紀有些大,家裡面也比阿布拉克整理得井井有條
“我能問一句,您跟他是真的舊相識嗎?”
三個人圍坐在餐桌前。
托馬斯謝絕了早餐邀請,隻坐着喝茶。
小孩在吃飯。
他許久沒有回答,久到溫迪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突然說話了,“我們是大學校友。在劍橋的時候,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溫迪搖搖頭,“這不像個朋友會采取的态度。”再深層次的話,她沒說,不知道會不會冒犯了。
托馬斯也想問問阿布拉克這些年的事情,可他如果這麼唐突的話一定會冒犯到别人。
黑暗世界裡的托馬斯不需要顧及任何人,但處在友鄰之家的托馬斯,他必須保持着最高的教養。
小孩快速地吃完飯,一溜煙地跑去玩了 ,溫迪把餐具收拾了,拿到廚房去洗。
地上擺了一堆垃圾似的玩具,那孩子也玩得不亦樂乎。
托馬斯在這邊客廳裡坐着,說:“嗨,kid,你爸爸晚上去幹什麼了,他去工作嗎?他做什麼工作?”
“脫衣舞男啊!還能做什麼工作?!”小孩頭也沒擡。
這回答差點讓托馬斯被紅茶給嗆死,他咳嗽了一會,才平複下來。
“you joking?right?”
小孩扭過頭白了他一眼,“别套近乎啦,像你這樣的有錢老男人,不知道單不單身,到老了才發現自己一生都活在虛僞裡,循規蹈矩一輩子,突然見了我爸爸,就被迷住了?grandpa,你要是真迷上了就算了,就是不知道你還有别的什麼企圖。我爸爸他是個傻子,看不懂你那些花花腸子!”
托馬斯聽得,眼皮直顫,“你以為我幾歲啊?你爸爸跟我一樣的年紀!”
不是,重點是,“你這小孩怎麼懂這麼多?”
不對,“這種事情你從哪裡知道的?你還是小孩嗎你!”
盧克又白了他一眼,“沒聽過天才兒童嗎?”
托馬斯,再次被嗆到了。
——
到中午,盧克就被接了回去。
看到硬待着的某個人,他一點也沒好臉色。
門砰得一聲在他面前關上。
托馬斯也沒有強求。
靠在牆上,陰影之下,他半暗半明。
脫衣舞男啊!真行啊,放着自己家幾百畝地的莊園不要,跑到美國,跳舞養兒子??
他可真是一點也不妥協啊!
——
從窗台看見托馬斯匆匆忙忙離開的身影。阿布拉克薩斯不禁怒罵出聲,聲音也帶幾分了然,“混蛋玩意兒,就知道他一點耐心都沒有!”
盧克剛好經過,“dad,他真是你前男友?”
這下疑惑的人換成阿布拉克薩斯了,“你從哪裡看出來?”
“他自己跟我說的啊!”
“他給你講這個?”阿布拉克薩斯眉毛皺起來了,隐隐有發怒的迹象,聲音猛然提高,眉頭緊鎖,仿佛被觸及了某個敏感的神經,“他跟一個小孩說?!我要弄死他!”
小孩不以為意,眨眨眼睛,“他一說你們是大學校友,我就猜出來了。”
阿布拉克薩斯緊緊盯着盧克,仿佛要将所有的擔憂和警告都凝聚在這一刻,“他能那麼好猜?估計是故意告訴你的,我跟你說,盧克,咱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沒他心眼子多。你離他遠一點。”
“那不一定,也許我比他心眼還多呢?”
卻不料想,金發的男人十分嚴肅地盯着他的孩子,“盧克,别惹他。”
“但他現在看起來真的很蠢哎?”
“seriously!”
“知道了。”小孩無奈地,可能也有一點不情不願,答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