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他的着迷與癡戀将他騙回倫敦,卻将他置在這種痛苦裡不聞不問,甚至是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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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恩邊走邊哭,一點也沒有那會嚣張跋扈的态度了,安德烈跟着他,甚至都趕不上那孩子的腿腳。
“盧恩!停下,”
那孩子越走越遠,甚至開始跑起來,從長長的莊園一直跑着,跑到門口,在常青藤與紫藤花纏繞的矮牆上,他停下來,癱坐在地上,淚水折射着太陽的光,臉蛋因為喘不過氣來而憋得通紅。
一會兒之後,他從地上爬起來,抱着他的胳膊,哀求道:“安德烈耶維奇,你帶我去西伯利亞吧!我要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黑頭發的好脾氣青年規勸道:“就算我肯帶你去,你的托馬斯爸爸呢?你也要離開他嗎?!”
小孩刺耳任性的聲音讓安德烈一陣心疼,“我不要他了!他不在乎我。”
“盧恩,你不能這樣任性。”安德烈的聲音低沉而有力,然而在看見矮牆旁邊的人之後突然噤聲。
托馬斯站在不遠處的鐵門口,冷漠至極。
盧恩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纏裹着,那種眼神,他從未想過會在托馬斯的眼睛裡感受到。所有的怨恨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緊随其後的是恐慌和害怕。
“過來。”
身體沉重得千斤重,他卻乖乖地走過去,腳步像是踩在刀尖上的疼。
他走到托馬斯面前,低着頭,不敢直視那雙眼睛。
“爸爸,”盧恩的聲音不可聞。
托馬斯聽見了,他卻毫無反應,淵潭似的眼睛深邃得看着他,良久,“盧恩……回家吧。”
盧恩忐忑不定地望他,“那你還罵我嗎?”
“我怎麼會呢?”
托馬斯·岡特,上前一步,将盧恩的小手牽在手裡。
安德烈一直沉默地看着,直到父子倆一起走向遠方之時,仿佛遺忘了他,他才名其妙地笑了笑,黑發的年輕人,在太陽下,仿佛虛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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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遠得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
那孩子被黏液裹着,像條滑不溜秋的魚湧出來,淡色的發稀疏到光秃秃的看不清楚,一股惡寒從内而外,不是幸福,不是期待,他煩躁,難以忍受。
那孩子的母親消耗生命力也要去孕育他,某種程度上,這個孩子,是屬于愛情帶來的奇迹,隻是在奇迹之間,陰謀枝桠橫生,秘密叢生遍布。
挂墜盒上的力量沒能将他的未婚妻的靈魂填補得毫無缺漏。圍在她身邊的醫生使用科學也不能。
萊妮森綠的眼眸平靜地看着他,“你赢了,你會因此受折磨的,托馬斯,我詛咒你。”
黑發的男人,握了握她的手,“我很抱歉,萊妮,”再多的話他也沒有說出來,隻是:感覺心口疼得厲害,靈魂卻又充沛盈潤,完美無缺。
“盧恩(lune),這是他喜歡的名字。”她的身下血如水一樣流淌,粗粗喘着氣,“要我相信你沒動手腳,我們也就不是我們了,我很恨你,但是我沒力氣了。托馬斯。”
托馬斯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不是勝利在即的嚣張,而是孤獨者的疲累,“那就好好睡一覺吧。”
萊妮的臉色蒼白如雪,生産留下的汗水與淚水交織在一起,氣息微弱,面對死亡,她卻平靜得令人生畏。
她靜靜地躺着,身體逐漸失去溫度,變得冰冷而僵硬,生命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
那孩子——盧恩哭起來,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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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的小孩拖着一個髒兮兮的狐狸玩偶,走過莊園,在橡樹下停留了一會,然後不疾不徐,往前主宅大廳裡走着。
托馬斯·岡特·斯萊特林,将他的騎士們攆了出去。靠近落地窗戶的一旁,擺着長長的會議桌。
“過來,”他輕輕地說。
盧恩哒哒地跑過去。
“爸爸,”小孩子紅着眼睛,“我想媽媽了。”
黑發的男人還是個夜行者,黑暗世界由他掌控,因此沒有任何的慈悲心腸,“你沒有媽媽。”
“每個人都有!”
他解釋道:“或許我是你媽媽,因為你還有一個爸爸。”
小孩仿佛不能理解這話中的意思似的呆滞着。
托馬斯揉了揉他的金發,溫和地說:“換句話說,你是我撿的,你的爸爸叫作阿布拉克薩斯。”
“那他在哪?”随即心裡有點難受,他這個年紀能理解很多事情全是他這個養父的功勞。
“我不知道,我喜歡他,他就走了。”
托馬斯将這原因講給他聽。溫和的,連一貫的笑意也沒減少半分。
小孩不哭不鬧,很好地接受了。
托馬斯朝外叫了一個名字:“安德烈。”
黑發的年輕人走進來,年輕得像是個大孩子一樣,皮膚白到幾乎透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個子也高,精神奕奕卻腼腆憂郁。
“他是你的保镖,東歐人,他叫安德烈耶維奇·斯維特利科夫,”
小孩被名字引起了興趣,淚水還挂在蟬翼的睫毛上,卻笑得熱烈,跑過去圍着安德烈,連狐狸玩偶也擱下了,“這麼長的名字哦!安德烈耶維奇……”
他說得不标準,然後安德烈教他說了一遍。
小孩又故意往别的音節上轉,惹得安德烈無奈至極,又氣又好笑。
黑發黑眸的托馬斯·岡特在陽光透過玻璃窗折射出鑽石的光芒之下,悄然無息,對上安德烈耶維奇那同樣長成的眼眸,内裡有彼此了然于心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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