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雖然環境惡劣，但從定義上來說，它是一顆處在人類宜居帶的星球，甚至已經出現了最基礎的孢子植物，人類能降落到這個星球上也是一種幸運。

一種有點黑色幽默的幸運。

但處在宜居帶上也不是說一定會适合人類生存，所以才有了生态基地。

可話說回來，不适合碳基生命生存，也不是說不能生存，人類又不是固定編碼的機器，基因會往哪方面突變是不可控的，不然也不會出現拾荒者這種東西。

灰暗的天空之下，生态基地就像一個還沒成熟的蘑菇，大部分主體都埋在土裡，隻有傘蓋部分破開泥土，形成一個穹頂。

就像是嗅到什麼誘人的味道，四肢着地的拾荒者們像秃鹫一樣向基地聚集着，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樣的瘋狂攻擊基地的外層，甚至是毫無理由的互相争鬥，撒下一大片的鮮血和人體組織。

“咔。”

随着一聲輕響，基地外壁突然出現了漫天的電弧，瞬間擊穿了拾荒者的心髒，讓它們在抽搐中如同收割的稻子一樣倒伏下去。

本能的恐懼讓外圍的拾荒者們鳥獸而散，迅速消失在荒蕪的大地上。

随着基地通向外部的通道打開，一隊隊全副武裝，手持武器的戰鬥人員從裡面走出來。

他們沒有人發出聲音，隻剩下沉悶的輔助機械運轉的聲音和整齊的腳步聲。

黑壓壓的有一種肅殺感。

他們将要清掃附近的拾荒者，建立起外圍防禦圈，擴展生存範圍。

季商站在屏幕前，看着這一場對拾荒者的剿滅。

在資源夠用的情況下，消滅這些拾荒者當然有更方便的方法，但基地依然堅持投入戰鬥人員，直面荒星的殘酷和人類的另一種下場。

“預計花費十天時間，可以清理出一個半徑一公裡的安全區。”艾沐辰臉頰抽動着，死死地盯着每一個倒下來的拾荒者，語氣卻非常平靜，“等基地能夠完成資源的自循環，不再依賴你的供給後，我希望你能帶隊返回‘精衛号’。”

精衛号，祖輩當年乘坐的移民飛船。

季商對于那艘隻在資料裡看過的宇宙飛船的确非常好奇和向往，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

對于困守于荒星的孩子來說，祖輩們離開母星尋找新家園的旅程，就像一個童話故事，很有那麼些離奇。

“我明白了。”

他也看向了那些死去的拾荒者。

拾荒者這個稱呼有些不倫不類，就像這些拾荒者本身一樣，很難去界定他們還是不是人類。

很可惜，甘露水哪怕能恢複他們的身體，也挽救不了他們的理智。

或者說靈魂？

許博士對于這個結果非常有研究欲望。

“其實可以不用這麼着急。”季商最終忍不住說道。

荒星可能遠比不上地球，劇烈波動的溫度，常年不散的毒雲，充斥着放射性，不适合人類居住的土地和大氣，但這也是一個穩定的星球，不會突然大地翻轉岩漿噴湧，也不會一個天外隕石砸的文明滅絕。

她為人類生存下去提供了最基礎的保障。

“隻要我再往返幾次……”

艾沐辰露出了點老父親的無奈笑容，他狠狠地拍了拍季商的肩膀，道：“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讨論過了，這不是對你的不信任，隻是這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當你爸爸我老了幹不動了嗎。”

他輕咳一聲，收斂表情闆起臉，“你不用在這裡看着，你的朋友需要你。替我轉告她，很感謝她的無私幫助，我們必定不會讓她失望。”

季商也笑了起來：“豆娘能感受到，所以她有點不好意思，她從來不覺得幫助她人需要得到回報。”

“這是一種珍貴的品質，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會辜負這份善意。”

“嗯，我知道的。”

季商離開了作戰室，意外的在門外看到了季初陽，他的大姐。

這位長姐一直與他們都很親近，但他兩次回來都沒怎麼見到她，除了公事幾乎都沒說上幾句話。

“幹看着幹什麼，叫姐姐。”

“姐姐。”

季初陽滿意地點點頭：“‘紮根’要開始了，他們讓我來叫你。”

誰都知道現在這個時代聯絡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親自來，但兩個人都沒有煞風景的提起這一點。

這時聽到季初陽的話，季商突然感覺到緊張，甚至分不清他到底在緊張哪一部分。

他當初……大概是某種基因本能作祟，他向植物成精的智慧生命尋求幫助，希冀于能對基地進展緩慢的土地改造和種植業提供幫助。

豆娘卻毫不吝啬，甚至願意遠離故土。

所以……希望一切順利。

走在季商前面的艾初陽又突然開口道：“我又懷孕了，你第一次離開之後查出來的。”

季商立刻回過神，他釘在了原地，瞪大眼睛看着他們的大姐：“沒人告訴我……”他緊張地吞着口水，過了一兩秒才繼續問道，“結果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