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玉并沒回客棧,沈長甯也說沒見到人。
“會不會有要緊事回宗了?”盛明朗猜測。
謝無涯也不清楚,但想到他修為之高,尋常邪祟定然不是對手,也就沒有過分擔心。
倒是小叫花似乎心情不佳,問掌櫃要了間客房,就去睡下了。
謝無涯跟盛明朗也要上樓,青玉卻突然出現在門口:“謝公子。”
人面色驚慌,眼睛裡的焦灼幾乎快溢出來。似乎又有些不知所措,腳一直停在外面。
“你怎麼來了?”謝無涯說着從樓梯上下來,盛明朗本想攔他,但見他已經到大堂,轉身進屋,嘭的一聲阖了房門。
“謝公子,我有事找你。”青玉怯怯的望着他,謝無涯猜測,許是今夜在吹雪樓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所以看上去有些驚恐。
“何事?”
“三……三姑娘被人帶走了。”
謝無涯意外:“帶走?”
“我親眼看見一個黑衣人從吹雪樓帶走了三姑娘……我……我一路跟出來,謝公子,我……我真是不知該找誰了。”
青玉神色慌張、語無倫次。
“在吹雪樓把人帶走?”謝無涯有些懷疑,照理說,蕭蓮舟此刻正在樓中,誰有這個本事在不驚動他的情況下來去自如?
“是。”青玉笃定。
謝無涯又問:“可看清來人是誰?”
青玉搖頭:“沒有,他蒙着面巾。我看……我看這人來者不善……”
謝無涯問:“三姑娘平時可有什麼仇家?”
青玉再次搖頭:“沒有,三姑娘性格豪爽,在這阜甯城人緣極好,從來沒聽說她結過什麼仇家。”
謝無涯疑惑更甚:“既然沒有仇家,誰會帶走她?而且還是今夜?”
“謝公子,”青玉有些焦急,“能不能……能不能請你救救三姑娘?我……我求你了。”
看他如此擔心人安危,謝無涯道:“想不到你還挺關心她。”
青玉道:“三姑娘待我如親人。”
謝無涯看看他,不知在想什麼,然後問道:“你可知人帶去什麼地方了?”
“我一直都跟着……這……這邊。”
“去看看。”他沒多說什麼,擡腳跟上去。
今夜時辰已經不早,外面并不光亮,青玉走的很急,不時會踩進路邊的泥坑,但他也顧不得狼狽,領着謝無涯一個勁往前走。
就這樣走了約摸一炷香功夫,兩人才在一處廢棄的民房跟前停下。
“……”
“就是這……”青玉指着面前的舊宅,将聲音壓的很低,“剛剛我親眼看見那人将三姑娘帶進這裡面……”
謝無涯道:“行,你在外面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進去看看。”
見人二話不說就應承此事,青玉當即就要跪下,謝無涯攔住他:“你這是做什麼?”
“謝公子今日大恩,青玉無以為報,來日願當牛做馬以報萬一。”
謝無涯一邊觀察周圍一邊道:“當牛做馬大可不必。”
青玉想了想,咬咬牙道:“隻要公子能将三姑娘平安帶出來,青玉……任由公子處置。”
謝無涯回頭看了他一眼:“當真?”
青玉一愣,繼而失望阖眼:“青玉雖身份微賤,但承諾公子的事,絕不食言。”
“那就一言為定。”
雖是交易,但青玉仍感激:“多謝……”
“你可别謝的太早,我還不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人,若是厲害角色,我不一定能對付,不定跑的比誰都快。”
青玉眉頭緊蹙,卻也無計可施:“謝公子不必勉強,是青玉無能,雖為七尺男兒,卻手無縛雞之力,無用至極。”
謝無涯不置一詞:“行了,找地方藏好。”說完,躍身從圍牆翻了進去。
*
這是一處廢棄多時的屋子,破敗不已,不少地方都已經坍塌,借着未明的天色,依稀能看清腳下的路。
謝無涯靠牆溜進來,穿過外院和内牆,果然瞧見裡側有一抹火光,依稀還能看見模糊不清的人影,聽見極低的人聲。
他小心翼翼靠攏,順着院牆邊三人合抱的柳樹爬上去,将這個院子看的一清二楚。
此時,遠處兩個人影之中,其中一個果然是木蘭。
在她旁邊,還立着一個高大的男人,雖然背對着謝無涯,但他覺得這個身形眼熟至極,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兩人面前的火堆噼裡啪啦燃着,火光映在木蘭臉上,看上去十分凝重。
“你想好了嗎?”
男人的聲音一出,謝無涯就算沒有看見他的臉,也立馬鎖定此人的身份。
竟然是他!
木蘭定定看着火堆,臉上絲毫也沒有今夜花名宴上飛揚的神采:“我想沒想好,對你來說,重要嗎?”
“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你知道楚楚的性子,若是她知道此事,定然會鬧得雲霧山莊雞犬不甯。”
木蘭苦笑:“我就說她怎麼會突然來阜甯,我還以為是你想通了,要接我回去。”
男人默了一瞬:“這件事情,當年我就已經同你說清楚了。”
“我明白,所以我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什麼,以前沒有,以後也絕不會有。”
“程……”
“木蘭,”木蘭抹去眼角滾下的淚珠,笑着截斷他的話,“我現在的名字。最近,阜甯發生了很多事,我就預感到,你遲早會來。”
男人道:“我原沒打算親來,隻是楚楚不知從哪知道你還活着,偷偷從雲霧山莊跑了出來,說要尋你。這件事肯定跟昊天宗脫不開關系,仙門大會在即,嚴君山想鬧這一出打壓雲霧山莊,他以為我會讓他得逞!”
木蘭不關心這些大事,隻問他:“軒兒呢?”
男人頓了一下:“死了。”
木蘭瞳孔一震,難以置信,卻還是極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死了?”
“衍天宗來信,說是發現阿軒的屍首,我已經去義莊看過了,是他。”
“你難道不跟我解釋一下?”
男人道:“解釋什麼?他這個蠢貨,甯願相信嚴君山那個老狐狸,也不相信我這個當爹的是為他好,竟然還指望嚴君山助他坐上仙盟主的寶座。與虎謀皮反被虎噬,是他活該。”
“他是你親兒子。”
“我沒有他這個兒子,早知道他是這種吃裡扒外的東西,當初我就不應該将他帶回去。”
木蘭有些激動:“他是你的孩子,就算他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教訓便是,何以讓外人欺負他?夫人拼死為你生下長子,無論如何你也應該看在夫人的份上,多加憐惜。若夫人在天有靈,該有多痛惜。”
“你是在怪我?”男人不由得提高了聲音,“當年若不是她從中作梗,你怎會流落至此?若不是她非要與我結這門親事,我又如何會與她成婚?如何會到今日這個地步?”
木蘭看着他苦笑。
“你笑什麼?”
“仇千翼,你什麼時候能不跟我演戲?”木蘭盯着他的眼睛,“你覺得我應該感動是嗎?堂堂仙盟主為了我,頂撞長輩,冷落妻兒,我是不是應該感動到涕泗橫流?”
“程鸢……”
木蘭沖他低吼:“如今,軒兒慘死,是不是也是為了我?你的良心就連一點點愧疚都受不得,全都要推到我身上,這樣你才會好受些,你這個仙盟主的形象才能完美無瑕,對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木蘭眼中含淚,明明決絕,卻又難以割舍。
男人沒應。
木蘭慘然一笑:“你沒變,還是跟從前一模一樣。”
男人道:“嚴君山狼子野心,我得到消息,他已經暗中聯絡各大宗門,準備在仙門大會上向我發難。雲霧山莊本就勢微,若是我的把柄再落到他手上,後果不堪設想。”
木蘭看着他:“所以,你就故意把軒兒推出來送死,又炮制了阜甯城中的慘案,打算在仙門大會上扳回一局?”
“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這樣的人?”
“難道不是嗎?”木蘭痛心道。
“當然不是!”男人堅決道,繼而上前擁住她:“你怎麼會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