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涯躺了兩月,能掙紮着自己翻身,卻仍無法下地。
青賦很少跟他說話,除了一日三餐說上幾句,其餘時間要麼醉倒在門外台階上,要麼醉倒在茅房邊上。
他活的灑脫,就算這蒼梧峰孤寂至此,他也可以獨自沉溺在酒水裡,他就好像有一個專屬于自己的世界,别人進不去,他也不出來。
謝無涯受不住孤寂,這種整天等太陽落山的日子簡直就是折磨,終于,這座僻靜又偏遠的竹屋迎來了訪客。
梅雁冰的到來讓他意外,這個時候,作為蕭蓮舟身側最親近的人,他的心思應該是沒空花在旁人身上。
“長意并非有意害你受罰,隻是長老問起在阜甯的事情,他随口提了你一句。”梅雁冰對此事頗為愧疚,“怪我沒攔住他,讓師弟你受苦了。”
如果是早前知道是趙長意背後捅刀,他決計要将他揍成豬頭。如今罰也罰了,他甚至連床也下不得,有氣也沒地兒撒。
“這筆賬我先給他記着。現下你怎麼得閑來?雲澤君傷勢如何?”
謝無涯更想知道蕭蓮舟的情況。
“師尊……很好。”梅雁冰微微錯開視線,去拿旁邊的茶杯。他一向就不會說謊,謝無涯甚至能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謊了?”
梅雁冰有些窘迫,捏着茶杯的手局促不安:“師尊……的确沒什麼大礙了。隻是……”
“隻是……”梅雁冰吞吞吐吐,“隻是還需要休養一段時日……”
謝無涯看着他:“若是如此,你來找我做什麼?”
梅雁冰看看他,又将視線錯開,他似乎在糾結到底應不應該和盤托出,又似在思量令他心煩意亂之事。
謝無涯看出他的想法,緩緩道:“既然來找我,不妨說給我聽。”
梅雁冰捏着袍服,頓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長老們打算讓師尊入無塵處……”
謝無涯詫異:“無塵處?那不是衍天宗人歸化之地嗎?”
玄門中人,雖能與天争命,卻仍有化歸塵土的一日。衍天宗設立無塵處,便是為他們死後的魂靈置一方安息之地。
梅雁冰:“我是無意中聽到衛風長老提起此事……我實在不知該同誰商量,師弟你一貫心思靈活,這件事可還有轉圜的餘地?”
“雲澤君也同意入無塵處?”
“師尊還不知道此事,若是師尊真入了無塵處,便終生不能再踏出一步,隻能與那些先輩魂靈待上一輩子……他可是雲澤仙君啊……”
梅雁冰說起這話已然心痛難抑,“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若是可以,我甯願替師尊受傷……”
謝無涯道:“他的傷勢,你可知道?”
梅雁冰點頭:“師尊同我說了……難道除了入無塵處就沒旁的法子?”
看他焦愁,謝無涯寬慰道:“你無需為此事煩憂,不是還有扶華仙君嗎?雲澤君折戟,他這當叔父的斷不會聽之任之。何況,先宗主隻有雲澤君這一脈,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見死不救。”
“對啊,還有扶華仙君,我怎麼給忘了?可是……”梅雁冰突然遲疑。
“可是什麼?”
“萬一……萬一雲澤君也心甘情願入無塵處,就算我們能請來扶華仙君,怕也是無濟于事。”
謝無涯當即道:“他不會這樣想。”
梅雁冰憂心道:“以師尊的心氣,他受了如此重傷,怕是會一蹶不振,再不願立于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