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賦:“不能。”
謝無涯:“那你能保證這枚金丹能在雲澤君體内正常運轉?”
青賦神情凝重:“不能。”
謝無涯:“那你能保證什麼?”
青賦被問得啞口無言。
謝無涯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你什麼都不能保證,卻敢應下這樣一件大事。你把他當什麼?你又把自己當什麼?醫術高明的大夫還是主宰他人命運,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得意之手?”
不知怎的,青賦被一種無形的诘問給問住。但他并不想在小輩跟前失了體面,于是道:“既然我應承下來做這件事情,那我就會做好它,我會盡力保證他的安全。”
謝無涯看看他,他知道這個人是心意已決了,不管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
但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固執,不會一條路走到黑。
青賦:“你要是真關心他,為他好,就别再搗亂了。你知不知道上次因為你差點……”
青賦欲言又止,明顯有些話不能說給他聽。
謝無涯追問:“差點如何?”
青賦:“沒什麼。”
謝無涯:“若不是你讓他做這樣危險的事情,又怎麼會發生危險?他的修行之路才剛開始,他就要将他的金丹取出來給别人。你讓他以後的路怎麼走?你是沒有傷害他的性命,可你卻斷送了他的前程。這跟殺了他,有什麼區别?”
青賦:“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
“好了,你别再問了。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謝無涯的臉上終于浮起一層怒氣:“就這麼定了?怎麼定了?你說定就定了?”
青賦:“你這娃兒怎麼油鹽不進?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這件事情……反正也跟你說不通,你回去吧。”
謝無涯紋絲不動,神色卻比方才更加沉凝。
謝無涯:“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或許師叔閱曆豐富,确實比我這小子看事情看的更加清楚明白。隻是我在想,你怎麼會認識阿玉?又怎麼會跟他成為朋友?他在面臨生死之際,你作為他的朋友,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安危。”
青賦莫名被這話刺到了:“胡言。”
謝無涯:“他身處衍天宗,跟在蕭珏身側,即将為雲澤君獻出金丹。但似乎誰也沒有看到他,他就這樣默默的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交出來,冒着生命危險。”
謝無涯笑笑:“好像誰也沒有逼他。可是他處在這個位置上,他有的選嗎?”
青賦無端沉默了,雖然謝無涯并不知道蘭玉的真實身份,可是這一句話卻讓他不得不去深想。
他處在這個位置,有得選嗎?他是衍天宗的長老,是修真界的劍聖,是蕭蓮舟的叔父。
他沒得選。
可那又怎麼樣?他的确是自願的呀。他那麼清楚明白的告訴他,他甘願如此,甘之如饴。他需要他的幫助。難道他要違拗他的心意嗎?
青賦内心掙紮煎熬無比,但很快又堅定起來。
謝無涯:“這件事情,我不同意。”
青賦愣了一下,直到他确定這句話出自跟前這人,他不知道這個小娃兒有什麼勇氣和膽量說出這句話。
他不同意?他憑什麼不同意?他有什麼資格不同意這件事情?又跟他有什麼關系?
可是他的眼睛告訴他,這不是玩笑。
他覺得好笑,不知為何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他心底湧動着些許從未有過的情緒,這種情緒讓他忽略了自己此刻身為長者、師者的身份。
青賦:“你不同意?你不同意又能怎麼樣?這件事跟你沒關系,你也管不了那麼多。他不是說了嗎?讓你别管。你一個衍天宗無名無份的小弟子,你在管誰的事?”
“你若是管了這事,我便不管。”謝無涯一副坐上賭桌的模樣,按着自己的牌面,就等着對方說話。
兩相對陣,青賦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有幾分不悅。
他雖然随性灑脫,可也沒随性灑脫到任人蹬鼻子上臉的地步。
“蓮舟與你交情不薄。他還救過你,難道你不想看到他金丹完好?還能重回修真界?為何你隻顧着蘭玉而不想想蓮舟?”青賦決定迂回。
謝無涯:“有交情又如何?我憑什麼慷他人慨?憑什麼就覺得阿玉的金丹就一定要給雲澤君?阿玉有他自己的前程,雲澤君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
謝無涯漸漸有些情緒變化:“雲澤君沒有金丹,他的叔父,衆位長老,以及宗内弟子無一不會擔心他。可是誰擔心我的阿玉師弟?誰管他的死活?就因為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弟子,所以他的命就不是命,他的金丹就能夠被随随便便剜出來放進别人身體裡錦上添花?”
“嘭!”
說到此處,謝無涯擡手摔了面前的茶壺,一聲巨響,茶水碎瓷四濺而開。
此刻仿佛他摔的不是茶壺,而是任何一個企圖傷害蘭玉的人。
一陣可怕的沉寂之後,青賦眼底愈發幽深,他看着他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你根本不懂他。”
謝無涯也看着他,四目相對,一時竟分不清哪雙眼睛更深沉。
良久之後,謝無涯像是洩了氣,起身往外去,出門時,卻又停住,輕輕說了一句:“不懂的是你。”
說罷,擡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