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蓮舟見他身上又添了新傷，微微蹙眉：“你受傷了……”
“被那狼妖拍了一巴掌。”
“你既知不是我讓人送信，何必冒險？”
謝無涯道：“就是因為知道不是你，所以才一定要來。這不，兇手就現身了？”
“無涯，”蕭蓮舟看着他說道，“能不能不要總是弄的自己一身傷？”
“有什麼關系？”謝無涯扯着嘴角淡然的笑笑：“誰在乎？”
“我在乎。”
兩人目光一撞，道是蕭蓮舟先移開視線，将話題岔開：“你覺得最新幾起命案是這隻狼妖所為？”
“死者的傷最能說明問題。”
蕭蓮舟面色沉重：“自從當年修真界與妖魔混戰之後，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如此兇戾的妖，如今永安城外怎會突然出現狼妖？”
謝無涯也覺得疑惑，上一世，他們明明沒有在永安遇到妖邪。
謝無涯：“這狼妖受了傷，肯定跑不遠，無論如何，為防它再禍害人，先把它料理了再說。”
“你的傷……”
“死不了。走。”
兩人沿着狼妖留下的血迹一直追到一座山裡。
山深林密，綿延百裡，很快就在一處十字路口失了線索。
天色已晚，蕭蓮舟剛想說今日到此為止，謝無涯的手就伸到他面前：“指妖盤給我。”
指妖盤是衍天宗專門追蹤妖邪的高級法器，全宗上下隻有三個。
蕭蓮舟不清楚他怎麼會知道，但還是從乾坤袋中取出來放在他手裡。
謝無涯接過之後，口中默念幾句，原本看似平平無奇的一隻圓盤瞬間迸發出金光，上面的符文符咒像活過來一般開始飛速運轉，圓盤中一支指針也開始轉動，最後穩穩指向一個方向。
謝無涯：“蓮舟，這邊。”
蕭蓮舟：“……”
蕭蓮舟愣在原地，謝無涯已經走出去老遠。
頓了片刻，他又若無其事的跟上去。
兩人按照指妖盤的指示一路追蹤到一個洞口前，盤上的指針開始劇烈顫動。
謝無涯：“就是這。這狼妖一定就藏在山洞裡。”
蕭蓮舟提醒他：“山洞裡情形不明，恐怕還是不要貿然進入。”
謝無涯想了想，環視一圈，将指妖盤遞給蕭蓮舟：“我有法子，看我怎麼把它給弄出來。”
他撿來一大捆幹柴堆在洞口，蕭蓮舟不解：“你這是要做什麼？”
“請它出山。”
邊說邊拿火折子将火點上，還不忘拿手扇風将它燒的又大又旺。
不過片刻就燃起熊熊大火，濃煙直往洞裡鑽。
山洞裡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蕭蓮舟道：“會不會不在山洞裡？”
謝無涯道：“指妖盤顯示在這裡，肯定在這裡。看來是煙不夠大。”
謝無涯去旁邊劈了些新鮮樹枝捂在大火上，很快，滾滾濃煙沖天，接着，山洞裡發出接二連三的悶響。
謝無涯：“有動靜了……”
忽然，狼妖咆哮着從洞裡撲出來，火堆被它一巴掌扇的到處都是。
謝無涯：“舍得出來了？”
狼妖眼睛被熏得通紅，瞪着謝無涯的眼神像是要活撕了他，顯然，它已經被激怒。
蕭蓮舟走過來：“你去旁邊。”
謝無涯十分自覺的将戰場交給蕭蓮舟。
緊接着，山間劍光閃現，耳畔充斥着嘶吼咆哮。狼妖漸落下風，最終被蕭蓮舟一劍刺中，倒地不起。
蕭蓮舟收劍回鞘，對那狼妖道：“你身負永安城中數條人命，今日衍天宗便替天行道，望你來世莫要再為惡。”
說罷，掐訣就要将它收入伏魔袋中。這時，狼妖拼着一絲力氣陡然發出一聲長嚎……
緊接着，謝無涯就瞧見不遠處冒出一雙晶亮的眼睛，接着，冒出第二雙，第三雙，第四雙……
謝無涯瞳孔慢慢睜大：“不好……”
蕭蓮舟：“……”
“跑……快跑！跑！！！”
“……”
“吼！！！！！！！！！”
“吼！！！！！！！！！”
“吼———————————”
圓月下，群狼齊嚎，山野震動。
隻聽見一聲令下，四面八方的狼妖如離弦之箭一般朝他二人撲過來……
“無涯……”蕭蓮舟欲帶謝無涯禦劍離開，轉身，一頭狼妖飛撲而來咬住他的靈劍，借勢将他拖倒在地。
其他狼妖配合默契，發瘋般圍撲上來。
“蓮舟！！！”
被狼妖拖住的謝無涯目睹這一幕，驚懼的瞳孔中瞬間湧滿缭繞張狂的黑氣……
但隻是一瞬，那些黑氣又被眼裡的清明壓下去，轉而泛起金色流光，雖然極淺極淡，但瞳孔的顔色瞬間化進他的經脈，延展至四肢百骸。
丹田突然湧動起一股無法抑制的力量，仿佛随時都會破體而出。
蓄積着，蓄積着……
一股無形之力從他體内爆開，霎時将周圍的狼妖悉數震開。
他緩緩爬起來，瞥見蕭蓮舟掉落在旁邊的靈劍，擡掌吸爪，靈劍便握在手中。
他凝神，将體内奔湧的靈力灌進靈劍中，劍身泛起白光，接着，他擡劍一斬，強大的劍氣将狼群瞬間震開。
蕭蓮舟倒在地上，白袍髒亂，渾身血迹斑斑……
靈劍“咣當”一聲掉落在地，他木然的走過來，甚至不敢伸手去查驗他是死是活……
“蓮舟……”
他隻敢立在兩步開外小心翼翼的喚他。
“蓮舟……”
“你别死啊……”
他雙腿一軟，登時跪倒在地。
“你……别死啊……”
“别……别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頭腦混亂，開始語無倫次。
“我……我好像隻有你了……”
“我……我真的隻有你了……”
“我不想一個人留在這裡……”
“……”
風吹過，将他的聲音帶出去老遠，但沒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無涯……”
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忽然響起。
謝無涯猛地擡頭，下一秒，他爬過來，清楚的看見人還活着，正看着他。
他顫聲問他：“……沒事吧？”
蕭蓮舟慘然一笑：“可能……有點事。”
謝無涯立馬顫抖着抓住他的手，瘋狂給他灌靈力：“沒事……”
蕭蓮舟感受到源源不竭的靈力注入體内，既感到不可思議，又有些欣慰：“你結丹了？”
他語無倫次：“剛結的……”
蕭蓮舟：“我……還什麼都沒教過你……”
“不……都是你教的……”
“……我帶你到衍天宗，讓你受了許多委屈……你是不是怪我帶你回來？”
“不……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在衍天宗很好，你對我也很好，一直都護着我，縱着我。我知道自己的脾氣有多差，知道我這個人有多差勁，如果不是你将我帶回衍天宗，根本就不會有現在的謝無涯！”
蕭蓮舟伸手撫了撫他的臉：“你很好……一點都不差勁……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做的更好……”
“蓮舟……”
“無涯……”蕭蓮舟看着他氣息微弱，“我可能……需要……睡一下……”
“不，”謝無涯去晃他的肩頭，“不，你别睡，你别睡，蓮舟，你别睡……”
蕭蓮舟在他面前阖上眼睛，手陡然垂落。
“蓮舟，蓮舟……”謝無涯驚惶的将人抱起來，泣不成聲：“蓮舟，你别睡，你别睡啊，我錯了，我錯了，求求你别睡……蓮舟……”
“……”
“蓮舟！蓮舟！蓮舟！！！”
謝無涯猛地驚醒，正對上對面蕭蓮舟的視線。
他怔然，好半天才從方才的夢境中回過神。
他環視一圈，發現他們在一個樹林裡：“這是哪？”
蕭蓮舟道：“山裡。”
“狼妖……”
“收了。”
“你沒受傷吧？”他突然湊到人跟前，蕭蓮舟看着他，雖然有些疑惑，還是道：“我沒事。道是你，收服狼妖時突然暈倒在地，可有哪裡不舒服？”
謝無涯坐回去，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披着蕭蓮舟的外衣。
他捏着這件帶着淡淡檀香氣息的衣服，腦海裡不斷閃現方才夢境中的畫面。
【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做的更好……】
“是我做的不夠好嗎？”他喃喃自語，不禁陷入沉思。
蕭蓮舟看看他，問道：“方才夢到什麼了？”
謝無涯擡眼看着他，卻隻是沉默。
面前的火堆燃的劈啪作響，見人沒應，蕭蓮舟也沒再追問。
謝無涯抱着那件衣服，靠在身後的大樹上，一遍又一遍翻看過去的記憶……
是他還做的不夠好嗎？他一直問自己。
一夜無眠至天明，卻始終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