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楚楚戰略性喝了口水:“道也不是。”
謝無涯看着她:“那為什麼?”
仇楚楚垂了垂眼睛,捏着茶杯緩緩道:“我不知道去哪,途徑此地,聽說你在這,就……過來看看。”
謝無涯道:“你可以回雲霧山莊,他們都在找你。”
“兄長沒了,爹爹也去世了,我一個人在雲霧山莊還有什麼意思?”
她去拿酒,被謝無涯拿開:“酒量不好就不要逞強。”
仇楚楚有些傷感:“爹爹去世前一天,我還跟他吵嘴,怪他對兄長太嚴厲,怪他把娘親趕走,怪他處處限制我的自由,誰知道……誰知道第二天就……”
“誰又能預料到?”
“我也實在沒用,找了這麼久也沒有找到兇手。我爹肯定想不到,他有一個這麼沒用的女兒……”
仇楚楚絮絮說了很多,謝無涯沒再接話,他知道她僅僅隻是想找個信得過的人一吐為快。
謝無涯把她送回客棧,一出來卻發現一個人影閃過,他果斷追上去,将人堵在鎮外的林子裡。
此人正是仇千翼的第四弟子薛潼。
“原來是薛公子……”謝無涯先出聲道,“如此鬼鬼祟祟是打算何為?”
薛潼道:“我跟着我家小姐,你管不着。”
謝無涯想,若不是此人一直跟着,想來那丫頭定然要吃不少苦頭。
“就你一個人?”
“我一人足矣。”
仇千翼死後,雲霧山莊不少人都另投他人,這薛潼能留下,還願意護着仇千翼的女兒,的确也叫人敬佩。
謝無涯道:“那你繼續跟着,等她醒了,送她回山莊。”
說完,忽然又想到什麼,便問他:“楚楚說,兇手修為遠不如仙盟主,我想知道,他是如何刺殺了仙盟主?”
薛潼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信任他。
但幾秒之後,還是開口:“盟主遇刺,我就在門外。”
“你在門外?”謝無涯更加訝異,“如此兇手也能得逞?”
薛潼道:“此人稱殺害大公子的兇手另有其人,要與盟主詳談。所以當時,我在門外等候。等我聽到房間裡傳來動靜,闖進去之後,盟主已經……氣息全無。”
謝無涯道:“以仙盟主的修為,就算偷襲也不至于一擊斃命,何況那人的修為還遠在仙盟主之下。”
薛潼道:“我查過傷口,當胸一劍。”
“這不可能啊,”謝無涯道,“兩人實力差距如此之大,怎麼可能當面偷襲?”
“我也懷疑,但的确如此。”
謝無涯道:“那兇手呢?”
“我進門他就自殺了。”
“尋仇?”
薛潼道:“盟主身居高位,結怨難免,但還不至于結仇。”
謝無涯道:“如果是結仇,你們更不可能一點蛛絲馬迹也查不出來。楚楚說他來曆不明,無親無故,他為何要殺仇盟主?”
薛潼道:“此人明顯是受人指使。”
“你方才說他稱殺害仇軒的另有他人?”
“嗯。”
“這就奇怪了。紅玉乃殺害仇軒之兇手,乃是公審所判。他怎麼知道殺害仇軒的另有其人?除非,指使他的人就是殺害仇軒的真正兇手。”
薛潼若:“紅玉難道不是殺害大公子的兇手?可公審時證據确鑿。”
“什麼證據?我問你,她作為樓裡最紅的頭牌,若真要殺人,為何不選那些來樓裡的客人?反而要舍近求遠?”
薛潼:“若是在樓裡動手,豈不很快就會被發現?”
“你也說在樓裡動手會被發現,那她當日為何會在吹雪樓花名宴上突然殺人?豈不是前後矛盾?”
薛潼若有所思。
謝無涯無端聯想到從前他聽到仇千翼跟程鸢的對話,仇千翼知道紅玉不是殺害仇軒的兇手,他一直認定此事是嚴君山所為。
但他沒有證據,所以在公審的結果上,他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這時候,有人稱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那麼仇千翼很有可能是想利用這件事向嚴君山發難,所以他才會親自接待這個人。
那這個人會是受誰指使?
嚴君山自負至極,眼高于頂,他要殺仇千翼,定是巴不得當着仙門百家的面一劍将人捅死,以揚聲威。
怎麼會找人搞偷襲?這實在不像此人的行事作風。
何況,他剛跟仇千翼結為姻親,替嚴玉書訂下跟仇楚楚的婚事,這個關頭殺了仇千翼,對他有什麼好處?
還有殺害仇軒一事也着實令人費解。
那仇軒并非什麼天賦之輩,文武也都一般,就算不殺對于嚴君山來說也構不成任何威脅,何必多此一舉?
再說,還要制造阜甯城多起命案來掩飾未免太過複雜。
以嚴君山對付各大宗門的手段,直接兵臨雲霧山莊,将全莊上下屠盡這才像他一貫的作風。
想到此處,他又問:“你們查過那人的來曆,确定什麼都沒查出來?”
薛潼道:“沒查出什麼,隻知道是個孤兒,從小就在街頭流浪,後來無師自通,竟然叫他結了丹……”
謝無涯道:“這背後指使之人心思缜密,竟然會挑這麼一個人。這很像殺仇軒的手段,不計繁複,隻求周全。”
薛潼不解:“理由呢?”
“自然是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當日你最先進門,可有發現異常之處?”
薛潼搖頭,但馬上他又道:“我檢查盟主屍身時,好像出現過短暫的屍僵。”
“屍僵?通常半個時辰之後才會出現,你進門連半柱香都沒有,怎麼會出現屍僵?”
薛潼道:“隻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所以,我也不确定是否是我當時沖擊過大,記錯了。”
謝無涯也沒再追問,薛潼審視他之後,又道:“這是我們雲霧山莊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謝無涯心想,這人真是奇怪,什麼都同他說了,卻忽然來這麼一句。既然覺得與他無關,又何必跟他說這麼多?
“小姐專門繞道此處來見你,想必她十分信任你。”
謝無涯解釋道:“你别誤會,我跟你家小姐……”
薛潼看着他:“我知道,我看着她長大,她心裡想什麼我很清楚。你幫我照看她幾日,我有事需得離開一趟。”
謝無涯道:“離開?”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何事?”
薛潼看看他:“你不必知道,最多三五日我便能趕回來。”
說着,從身上取出一個做工精緻的小銀盒扔給他,謝無涯打開卻是一盒香粉:“香粉?這拿來做什麼?”
“小姐的衣物浣洗之後,用此香粉熏幹。到時,你交給替她浣衣的仆婦即可。”
謝無涯道:“我說你用不用這麼周到?她的衣物你也要管?”
薛潼瞥了他一眼:“你懂什麼?這是特制的天星蘭香粉,熏過之後半月不散,隻要以天星蘭蝶追蹤,不論她在什麼地方,我都能找到她。以小姐的性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不見人影,我也是為了她好。”
謝無涯覺得這人着實也算周到:“既然如此,何必那麼費事,直接往她房中的香爐裡一放不就成了?”
薛潼道:“小姐房間,我豈能亂闖?你也不要亂闖。”
謝無涯:“……”
謝無涯覺得此等厲害之物,若是能好好研究一番,以後用來追蹤妖魔,豈不比指妖盤還好用?
“你的天星蘭蝶呢?我想……”
薛潼一口回絕:“我從不示人。”
“是嗎?”謝無涯掂了掂手上的香粉盒,計上心頭,“你說我要是不小心将這香粉灑了……”
“你盡管灑,我這裡還有。但你要是敢讓那個盒子掉到地上,我保證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謝無涯:“你讓我幫忙照看那丫頭,我看一眼你的天星蘭蝶,這叫公平交易。”
“你……”
“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何必那麼小氣?你要是再推三阻四,照看那丫頭的事你就去找别人。”
薛潼有些生氣,但似乎别無選擇,一番斟酌之下,他拉開外袍,兩隻淡藍色的蝴蝶竟然趴在他的衣衫内側,蝴蝶翅翼帶着一圈淡淡光芒,十分漂亮。
謝無涯仔細端詳了一番,問他:“這是什麼品種?”
“我也是偶得,并不知道。名字也是我随口起的,它們對天星蘭的味道十分敏感,隻要殘留一絲,都能嗅出來。”
說話間,兩隻蝴蝶果然動了動,振翅飛向謝無涯,一直繞着他手中的香粉盒子。
看他似乎很感興趣,薛潼伸手收回來,解下腰間的荷包将蝴蝶裝進去遞給他。
謝無涯有些驚訝。
薛潼指着他,半是威脅道:“等我回來,煩勞你将小姐和這兩隻蝴蝶毫發無傷的還我。”
謝無涯伸手接過來:“好說好說。”
等他回來,這兩隻蝴蝶早就被他研究透了。
至于那個刁蠻丫頭,可快點帶走讓他省點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