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蓮舟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裡,一個白衣神仙為他撐傘遮雨。長長的甬道仿佛永遠沒有盡頭,如注的大雨好像永遠不會止息。可身側的白衣神仙卻始終将傘偏向他,甯願自己滿身泥濘。
他偏頭去看他,卻發現怎麼也看不清他的五官,唯有額間紅痣最是醒目。
“神仙叔叔,神仙叔叔……”
他呓語着驚醒,一張俊朗到極緻的臉登時闖進眼簾。愣神了幾秒,意識才慢慢反應過來,形成答案:“無涯……”
謝無涯坐在床側看着他:“是我。”
不知為何,聽到他說出這兩個字,心頭像是被什麼紮了一下,原本牢不可破的東西突然土崩瓦解,崩潰的一塌糊塗。
但他竭力壓抑着,壓抑到整個胸腔猶如被切割的支離破碎。
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字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
是他回來了,而不是别人。
“無涯……”
等他再次張口,聲音已經破碎不堪,眼睛裡溢着淚,雖然竭力想要把它們堵在眼眶裡,卻仍無濟于事,隻能由着它們四處奔湧。
“是我……”
謝無涯伸手替他擦去眼淚,他臉上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澀稚嫩,也褪去了少年人的明媚張揚,取而代之的,卻隻有沉郁。
蕭蓮舟望着他,視線從他的眉眼輪廓上一一描過,他知道他過的很不好,從他的眼睛裡,他就看出他飽受折磨和煎熬:“這一年多,你去了何處?”
謝無涯撫着他的臉,輕聲道:“受了點小傷,想着養好再回來。”
蕭蓮舟喉頭一澀:“養好了嗎?”
“好了。”
眼淚翻湧,他也不想失态,可不知為何,看到他回來,他竟是如此難抑激動:“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怎會?”謝無涯看着他,眼底混雜着難以名狀的哀傷。
“你是不是感應到我需要你,所以你就回來了?”
謝無涯輕輕撫他的眉眼:“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離不開你。所以我回來了。”
“無涯……”
看着他的眼睛,有很多話在這一瞬間突然湧到嘴邊。他想說出來,想告訴他,想将所有一切都抛諸腦後,隻為面前這一份真摯坦然和熱烈。
可他做不到。
謝無涯看着他,眼底早已潮濕成海,所有的複雜莫名和無可奈何都碎在裡面,和着他模糊的筋骨血肉,傷痕累累支離破碎的心。他狠心将它們揉在一起,努力揉成一個完整的模樣,再次捧出來,遞給他:“以後,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淚水一湧而出。
蕭蓮舟望着面前這雙誠懇的眼睛,心理防線瀕臨崩潰。他伸手去摸他的臉,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确定,這是他。
“嗯……”他哽咽着點頭。他希望再也不要失去他。
謝無涯眼中水汽朦胧,他俯身吻去他眼尾的淚珠,輕輕舔舐他面頰的淚痕。因為他揣着一顆受傷的心,所以他不想傷害任何人。
他就像中了一個逃不開的魔咒,明知飛蛾撲火還是義無反顧。
他看清了,他就是喜歡他,就是愛他,就是離不開他。
這一生,他都逃不開了。
他閉上眼睛一遍遍吻他、要他。從傍晚時分開始,他們不知親吻了多少次,不知契合交融了多少次。蕭蓮舟一直哭,哭的謝無涯不忍心再有任何動作,可他又強勢的不準他停下來。
天快亮的時候,下了場小雨。
蕭蓮舟身上觸目驚心,他沒什麼力氣似的躺在謝無涯懷裡,懶洋洋的聽外面的雨聲。
謝無涯默然望着屋頂,一手攬着他,一條腿支着。
“無涯……”
“嗯……”
蕭蓮舟伸手摸到他右手掌心,掰開他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你總是能替我驅散陰霾,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
謝無涯道:“我隻是剛好出現。”
“但你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偏偏就在我念你的時候出現了。這是不是就是你我之間的感應。”他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謝無涯道:“我不知道。”
蕭蓮舟語氣平靜:“你能回來就好,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撐下去了。今日魔宗雖然敗退,但他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我想,你一定也很好奇那位魔君。”
謝無涯如實道:“我不好奇。”
“為何?”
謝無涯平淡道:“不知道。我隻是對别人的事情越來越沒什麼興趣。”
蕭蓮舟試探着問他:“那你就不好奇他為何會有此冒犯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