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立在旁側,看完這場糾葛始末的兩人對這兩人的實力有些懷疑,對方人多勢衆,方才他二人剛落了下風,吃了虧,不免對他們的處境有些擔心。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場糾紛結束的令人猝不及防。
三扇門的修士還未近身,已被女子擡手一道靈力震開,擊倒在地,再無還手之力。
在修真界,一擊便有如此實力的,無外乎那些大宗仙首和修行佼佼者。無論對方是哪種,都不是三扇門這樣的末流仙門能招惹的起的。
女子掃了一眼倒地衆人,從身上取下一物放在地上:“方才損毀諸位靈寶一件,以此作賠。”
衆人心底惶然,無人相應。
兩人未作停留,轉身離去。
從林子裡出來,旁邊樹叢間沙沙作響,女子停住,眼角餘光一瞥,接着,白澤便跳了出來,親昵的跑到女子跟前,不過卻刻意避開另一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主上,現下如何處置?”女子問。
“送回妖界。”
女子道:“妖界群龍無首,這些年内亂不止,生靈無人庇護,送回去恐怕也隻能保它一時安穩。”
“讓諸方來見我。”
女子微頓:“主上不打算再給離昊上神一次機會?”
“他不适合當這個妖君。”
女子難掩失望:“離昊上神辜負了主上一番苦心。”
“他辜負的是他自己。”
白澤左右看看,對兩人的談話似懂非懂。不過越是靈性的妖獸,對危險的感知越強烈,它從這兩人身上感覺不到任何侵略之意和攻擊性,因此會本能的想要親近他們,尋求庇護。
“兩位……”
兩人從身後過來,白澤立馬躲到女子身後。女子認出他二人是方才與三扇門一道之人,眉目微凜。
長懷看出對方面色不善,立馬解釋道:“兩位莫怪,我二人并無惡意。”
白澤慢慢探出頭,晃了晃頭上的鹿角。
女子道:“你二人有何事?”
長懷看向白澤,朝女子行了個禮:“道友,實不相瞞,我二人今日入山也是為了白澤而來。”
女子毫不掩飾道:“你若要取它性命,且看你二人有幾分本事。”
長懷連連道:“不不不,道友誤會了,在下并非是要取它性命。在下隻是想同它借些靈藥,為家師治愈惡疾。”
女子看了他一眼:“借藥?”
長懷正色道:“是,在下翻遍醫書,發現隻有白澤精血能為家師治療頑疾,此番聽聞妖獸白澤在積明山出沒,這才同幼弟千裡迢迢趕來。在下所言,字字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長念也道:“我兄長說的都是實話。”
女子看向身側之人,接着道:“我們并非白澤之主,你若要借藥,得經過它允許。若它同意借,我們自無話可說;若它不同意,兩位好自為之。”
長念正覺得為難,長懷已經應下:“這是自然,多謝兩位道友。”
長懷從懷裡摸出瓜果,試圖引誘白澤,但白澤經過方才的風波,對此已有防備,不肯再上當,且将女子視作庇護之人,亦步亦趨,寸步不離。
長懷長念二人跟了半日,毫無進展。
“兄長,這樣下去恐怕不行。”長念看出事情進展困難,“不如……”
“白澤受驚,自是心生防備。”長懷道,“這事我們得有些耐心。”
“可……”
“我去想想法子。”
“我跟你一起去。”
見兩人離開,誰也不意外,也不十分在意。世間有太多聚散來去,本就無常,對曆經重重歲月之人來說,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兩人繼續往前走,白澤蹦蹦跳跳跟着,偶爾啃點路邊的青草嫩芽打打牙祭。約摸半個時辰後,長懷和長念追上來。
“道友,道友……”
兩人各兜了一兜子野果,大都半青不熟。長懷揀了幾顆勻稱飽滿的遞給女子:“道友,這果子還算能入口,解解渴。”
女子一口回絕:“多謝,不必了。”
長懷也沒勉強,又兜着果子走到旁側那人跟前。
那人身量極高,盡管目光平和,氣質溫透,但總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那種壓迫感并非咄咄逼人的淩厲氣勢,而是一種與生俱來的令人臣服的威勢,仿佛日月之光拂頂,讓人生發一種來自心底的心悅誠服。
“道……道友……”
長懷擡眼才能直視對方,但對方的眼睛太過深邃,就像一望無垠的浩瀚大海,一瞬,仿佛他整個人都被看進去。他忙錯開視線,隻虛虛盯着人眉心:“這果子……”
不待他說完,女子将他攔開:“不用麻煩了。”
長懷點了點頭,默默走到旁邊。
白澤也在偷偷打量他二人,但兩人視線一轉過來,它便跑到旁邊去撲蝴蝶,或者突然竄進花叢裡,打個滾兒,裹一身花粉。
長念咬着青巴巴的果子,看着白澤在他們跟前肆無忌憚,卻束手無策。
“有了。”長懷盯着白澤看了許久,突然道。
長念還沒明白過來,長懷便找來一根枯枝,揀了顆果子用腕帶綁在梢頭,故意晃動,果子飄來蕩去。
長念:“這是做什麼?”
長懷将枯枝伸到他面前,故意将果子吊在半空:“你跳起來。”
長念先是一愣。
長懷:“跳一下,用手碰一下果子。”
長念确定長懷是在同他說話,雖然覺得這個行為又傻又笨,但還是照做。
長懷:“再來。”
長念:“還來?”
長念又跳了幾下,這個動靜果然吸引了白澤的注意。長念驚喜,長懷示意他不動聲色,兩人旁若無人的又“玩”了片刻,白澤似乎覺得有趣,也在原地學着蹦起來。
長念故意翻了個跟頭,白澤也學,卻直挺挺跌在地上。
但它四肢強健有力,倒地後一躍而起,又“威風凜凜”。
見時機成熟,長懷突然将吊着果子的枯枝伸向白澤,白澤先是退了兩步,長懷看着它,示意它起跳。白澤望望他,又望望頭頂的果子,爪子在地上摩挲着,卻毫無動靜。
長念氣還沒喘勻,一顆心跟着提起來。
果子輕輕蕩着,突然,白澤一躍而起,拿額頭撞向果子,果子登時蕩的老高。
長懷露出笑容,示意它繼續,白澤像是得到鼓勵似的,玩心大起,不停的用額頭去頂頭上的果子。
兩人一獸玩的不亦樂乎。
女子看着這一幕,無奈搖頭:“無怪白澤稀少。”
接連兩日,白澤已徹底放下防備,不僅白日與長懷長念一同玩耍,夜裡還要卧在他二人身側入睡,俨然将他們當成了玩伴。
夜裡。
長懷被身側白澤驚夢的動靜吵醒,發現它竟在嘤嘤啜泣,火光映照着它眼角的淚花,格外晶瑩。
長懷輕輕撫了撫它的額頭,白澤慢慢停止了嘤咛,再次睡熟。
長懷暗自思索了片刻,擡眼,卻看見有人負手立在月下,分明身形高大,有青山之勢,卻披着一身難以言喻的蒼涼。
想了想,他起身走過來:“道友,你還沒休息?”
人沒應他。
長懷順着他的視線看出去,天邊隻一輪孤寂的月。
他轉頭望着他,隻看到他側臉晦暗不明的輪廓:“還不曾問過道友姓名。在下林長懷,那位是我幼弟長念。”
仍舊沒應。
林長懷自顧自道:“方才白澤似乎做了噩夢,妖獸也會做噩夢,這實在稀奇。”
那人轉身回到青松下盤腿而坐,阖眼冥神。
林長懷有些莫名,接着又轉頭盯着月亮看了一會兒,實在不知道這人在看什麼,便也隻好回去睡了。
白澤很願意出借自己的精血。
它似乎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麼,隻是相信身側的玩伴不會傷害自己。它甚至期望他們能快些取走精血,這樣就能繼續陪它玩頂果子的遊戲。
一切本來進行的很順暢,不過在最後一刻卻被一路都未發一言的男人打斷。
“不借。”
男人隻說了兩個字,白澤便顫巍巍的爬起來,躲到紅衣女子身後。
林長懷大惑不解,林長念窩着火氣,卻也不敢貿然表露。
他們以為男人至少會解釋兩句,但他什麼也沒說,丢下他二人,帶着白澤徑直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