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曜說:“我不覺得有荒唐之處。”

雲照看着面前這張沒有情緒起伏的臉，聽到他理所當然的口氣，登時一股無名火起:“神尊怎麼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你高高在上主宰所有人的命運，又怎會在乎一群蝼蟻的性命？又怎會真的在乎對錯是非？”

重曜道:“是非對錯，自在人心。”

雲照忍不住笑起來:“冠冕堂皇。到底是在人心，還是在你的威權之下，你自己心裡清楚。我終究還是小看了神尊，我自以為已算得鐵石心腸，見過神尊的手筆之後，不得不承認，比起你，我終究還是差遠了。”

雲照冷冷盯着他，走近了些，眼底恍若毒蛇吐信:“不得不說，你比我狠。可那又怎樣？你就是個笑話，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你以為你真的能掌控一切？”雲照唇角泛起嘲弄的笑意，“難道你真的相信，當年憑我一人之力就能攻破神界，将你拉下神台？”

重曜隻看着他。

“你自以為你庇護的神界是鐵闆一塊，殊不知，早就有人動了歪心思。神尊大人，你就不想知道，此人是誰？意欲何為？”

重曜看着他，目光平和，沒有一絲嚴厲。

此時他們相距咫尺，連彼此臉上最細微的地方都看的一清二楚。但不知怎的，看着這張臉，雲照卻生出一些異樣的感覺。

“我不想知道，”重曜緩緩開口，“人心本就難測，若要苛責，不過是自尋煩惱。無論他是誰，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至于其他，無關緊要。”

雲照難以置信：“你就一點也不介意這樣的人存在？”

重曜看向海面：“于我而言，他不過是這大海中一條不起眼的海蛇，攪不動風雲，我也懶得去關注。道是你，”重曜收回視線，“與虎謀皮，實為不智。”

雲照愣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重曜是在好意提醒他，甚至覺得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他隻是不想計較。

可下一秒，他這個離奇的想法便被自己否定:“想從我口裡套話？我不會告訴你，至少現在不會。等謎底揭曉的那一天，我要讓你看看，到底是誰不智？”

重曜道：“當初，他本意是讓你放下從前，重新開始，你如今卻越走越遠……”

雲照驟然擡眼：“那你就連我一起殺了，反正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計其數，也不多我雲照一個。”

“我答應過他，不殺你……”

雲照冷笑:“虛僞。你這種人……”

毫無防備，一柄□□突然刺穿腹部。

兩人同時在對方眼裡看到一閃而過的意外。下一秒，雲照便被一股巨力打開，跌入海中，他的眼中閃着愕然又興奮的光，但看到重曜一臉淡然的将沒進腹部的幽冥刃拔出來，腹部卻不見半點血色，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果然，還是傷不了他。

重曜将兇器扔進水裡，一絲不顯眼的血迹悄然散入水中:“有意思嗎？”

雲照坐在水裡，感到絕望，海水冷的徹骨，也讓他的心變得更加堅硬。

他不甘心，不甘心！

憑什麼！

憑什麼！

他要殺了他！

殺了他！！！

他眼底猩紅，霎時，沖天化身為白色巨龍，白色鱗甲熠熠生輝，周身裹着一層猙獰洶湧的狂暴黑霧，攜滔天殺意，抱必死之心沖殺而來。

重曜單手結起結界，如一道巨牆擋住攻擊。

黑霧如瘟疫瞬間爬滿結界，并迅速延展到重曜手上。

重曜面不改色，手上卻隐隐發抖。

僵持之間，海面傳來異動，有人正在靠近。

重曜微微凝神，勉強蓄力，一擊擊退雲照。

雲照落敗，狼狽而逃。

重曜亦轉身就走，腹部卻陡然滲出大片大片的鮮血，傷口處黑氣濃郁，盤旋不散。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黑氣已散入經脈，并且還在持續擴散。

這不是普通魔氣，而是幽冥魔氣。

他需要盡快将魔氣逼出體外。

他極速瞬移，但身體的承受能力卻早非從前可比，甚至不能支撐他動用神力。

他并不意外這樣的反應，相反他比誰都清楚原因。

他立馬改變主意，走進一片林子裡。

問題不大。他安慰自己，隻需要找到一個隐蔽的地方睡上幾日就好了。

睡醒了就沒事了。

睡醒了就過去了。

睡醒了就不疼了……

幾十萬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隻是有時候睡的時間稍微長一些……

他強撐着胡亂找了個山洞，像從前任何一次那樣，獨自在黑暗中陷入無意識的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