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突然琢磨起蒼穹境的結界和法陣,每天抱着一大堆書籍埋頭用功,恨不得将所有的寶物全部加持到陣法上。小蓮覺得他是胡鬧,提醒他這很危險,法陣的威力并不是寶物加持越多就越厲害。可小木壓根聽不進去。
重曜總是睡着的時候多,清醒的時候少。就像一條快要幹涸的河流,不知在流向何方時會徹底滲進地底,消失不見。小蓮看他精神實在不好,就背着小木跟他說:“聽說凡界快過年了,到處都很熱鬧,尊上,我陪你去走走吧。”
小蓮不提,重曜每日還有兩個時辰清醒着。小蓮提了這事,重曜兩三天才會清醒片刻。
小蓮不知道該怎麼辦。其實,他大可什麼都不做,反正重曜也并未對他做任何安排。隻是他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一日,小蓮在蒼穹境外碰到鏡心,鏡心看到他的臉,眼睛瞪得老大。但小蓮不以為意,傷疤對于他來說,比勳章還要榮耀。鏡心盯着看了半天,很小聲的跟他說:“我能治這種傷。”
鏡心将幾種看起來亂七八糟的藥粉混和在一起,調制成粘稠的糊糊,最後鄭重拿出一隻拇指大小的翡翠瓶兒,往裡面加了兩滴不知名的液體。将它們調勻之後,仔細給小蓮的傷處敷了一層。
“我靈藥有限,隻能給你治臉上的傷,其他地方反正也看不見,就不治了。”
小蓮沒所謂,原本臉上的傷他也沒打算治。
鏡心的藥十分神奇,小蓮隻敷了三次,面上的傷疤便全部褪去,肌膚光滑如新。
鏡心很滿意,口裡念叨着什麼,小蓮沒聽清。
鏡心坐在石頭上,低着頭有一搭沒一搭的甩着兩條腿,小蓮給他道謝,他隻是搖頭。小蓮無意中看到他側臉的淚痕,感到疑惑。鏡心說他還有事,默默看了一眼蒼穹境的方向,低着頭從他身邊離開了。
*
蕭珏連日都做着同一個噩夢。夢中,重曜黑氣纏身,被一柄金劍重複貫穿心口。蕭珏每回驚醒,都是大汗淋漓。他偷偷去過神界幾回,可他不知道去哪找他,隻能頻繁徘徊在他從前熟悉的地方,卻找不到那座熟悉的小院。
“金仙君,”閑信抱着幾本書叫住他,“你在找什麼?”
這次隻是偶遇,事實上,閑信上次給他的東西的确很有用處。
蕭珏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但他直覺此人還算友善。
“……找人。”
閑信看着他:“他有讓你來找他嗎?”
蕭珏搖頭。
“那我勸你最好離開。你擅闖神界,被執法神官抓住可是要挨鞭子的。”
蕭珏說:“我隻想知道他的近況。”
閑信說:“這裡是神界,他在這裡一切都會好。”
蕭珏遲疑:“可我不放心……”
閑信說:“你擅自來此,他才會不放心。”
蕭珏沉默。
閑信看看他:“你跟我來吧。”
蕭珏跟着他,不知道他要帶他去哪裡。可不跟着閑信,他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蕭珏第一次希望神界不要這般宏偉巍峨,一團浮雲就能阻隔兩個世界。
閑信将他送出神界,叮囑他:“不要再來了。”
蕭珏立在神界界門前,看着閑信轉身離去。雄渾高大的白玉界門仿佛直插九霄,像是在他和重曜之間畫了一條阻隔的天塹。
他想起重曜曾說過,自己仍舊隻将他當作謝無涯。
他記得,重曜以前很反感他這樣的想法,一遍遍提醒他,想讓他将他們分開。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突然完全接受了他這個想法,甚至願意被他隻當作謝無涯。
他從來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可這一刻,他心裡很難受。他意識到,隻有他是謝無涯的時候,才屬于他,而當他是重曜的時候,他屬于這座高大界門隔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