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口編了一竄舌頭,甘草接過汗巾,折着收進袖子裡,從荷包裡撿了二錢銀子出來給連翹。
連翹聽得搖頭:“到看不出來,徐姑娘是這樣的人。”
“整天武刀弄棍,不男不女的,看着就讓人心煩……”扒了口飯,甘草就着連翹的話,冷笑着撒了句惡毒的牢騷。
珊瑚聽着,轉着頭四周看了下,掩了口小小聲,朝她們耳語:“你們知道嗎?前頭兒候爺,居然想讓世子爺跟徐姑娘訂親呢……”
“你要死了,”連翹沉下臉訓斥珊瑚:“這種謠你也敢造……”
珊瑚急道:“騙你們是小狗,我是前兒個不小心聽到大少奶奶說的,不然你們以為,前些日子公主宣徐姑娘過去做什麼……不過因公主着實反對,候爺才不得不打消了念頭……”說着,想到先前的事,珊瑚用胳膊肘撞了甘草一下,打趣道:
“……其實要是親事真成了,你以後可也要上去了……想當初大奶奶選人去徐姑娘跟前伺候,大家都明推暗躲的,要是事情真成了,不知道多少人要悔青了腸子呢……隻如今看來,徐姑娘往後的前程,多半不會差了……”
甘草卻隻聽得猛的變了臉,想到月餘來自己的種種行徑,先是恐懼懼怕,跟着又想到,自己在晚香院伺候了月餘,衛候爺也總不過隻往晚香院去了兩三遭,什麼喜歡看中,多半也做不得數,因此便又冷靜下來,拿話說珊瑚:
“……别瞎話亂說,就徐姑娘那出身,給咱們世子爺提鞋都不配……還能有什麼好前程……”
……呃,這到也是。
如今京城風尚,姑娘們皆經貞靜柔順為美,武刀弄槍的小戶人家女子,的确難登富裕之家的大雅之堂,出路再好,左不過也就是往小門小戶人家嫁了,跟候府比起來,的确算不得什麼好前程。
珊瑚吐舌,沒再說話,過後,三人吃完飯,又說笑了幾句,便各自散了,甘草隻交待廚房的人,半個時辰後,擡熱水送到前頭,自己隻提着食盒,回了晚香院。
徐文因新得了鲛绫鞭,正在興頭上,還隻在院裡玩陀螺,甘草回到院裡看見,眼裡止不住閃過抹厭煩,伺候了徐文一個多月,甘草最受不了的就是徐文成天精力沒個夠的動靜,心裡暗自翻了個白眼,甘草提着食盒,快步走到上房明間屋内,把食盒放到廳桌上,将飯菜端出來擺好,便出來叫徐婉徐文:
“姑娘少爺趕緊收拾來吃飯吧……不然一會,湯該涼了……”
徐婉習武之人,飯量一直很大,累了一天也着實餓了,聞言,隻讓徐文收了鞭子,收拾了院裡的東西,牽着徐文進屋,洗了手,坐上桌,見桌上的飯食,大小荦菜四盤,又另有兩道時疏,兩道點心和一甕黃豆豬腳湯,菜量又多又足,她跟徐文兩個人,無論如何都吃不完,便隻叫甘草:
“……你也坐下,跟我們一道吃吧。”
誰要跟你們兩個窮酸在一張桌子吃飯。
布着碗筷的甘草心裡鄙夷,面上卻隻笑道:“……府裡可沒有這樣的規矩,姑娘不用跟奴婢客氣,等姑娘少爺用過了,奴婢再端下去吃也是一樣的。”
看甘草不肯,徐婉也不強求,隻端起碗,跟徐文吃了飯,便讓出桌來,領了徐文去院子裡喂斑花散步消食,好叫甘草在屋裡吃飯。
可甘草才在廚下裡吃了,哪裡還吃得下,隻揀了徐婉刻意留着沒動過筷的一道酥肉和一盤點心,收進自己屋裡,鎖到櫃子,以備晚些時候當零食點心宵夜吃。
待一切弄完,不一時,廚下的人送了熱水來,徐婉便隻讓甘草下去休息,她隻拿東西,預備給徐文洗沐。
甘草雖想躲懶,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做得過份,聽了徐婉的話,對着徐婉在衣櫃前給徐文拿衣裳的背影,隻客氣一笑,道:
“……這裡哪裡的話,還是姑娘去歇着吧,奴婢伺候小少爺洗沐。”
“……不用,他愛玩水,你管不住他……”徐婉搖頭,拿了衣裳皂角,踅身去了淨室。
甘草不過客氣表示一句,見徐婉着實不要,樂得輕閑,自回了屋,收拾歇了,到是徐婉,一通給徐文洗好澡,再收拾完自個,屋外已是近二更天氣。
被放到床上的徐文,卷着被子在床上打滾,鬧騰着不肯睡,徐婉帕子上前,直拍了他一巴掌,把人從被子裡揪出來,按到枕頭上躺好,讓他快睡覺,洗澡時,玩水興奮了半天,徐文一時哪裡睡得着,隻躺在床上撒嬌:
“我睡不着,我還想再玩會兒……”
“睡不着?”徐婉揚眉,一手把人從被窩裡拎起來,說他:“那把這個月來習的字背念一遍給我聽。”一聽要背書,徐文瞬間吓困了,将眼睛一閉,渥進被子裡,大叫:
“我睡着了,睡着了,呼…呼…”
“……”古靈精怪!
哭笑不得的搖頭,徐婉伸手,替裝睡的鬼機靈掖了掖被角,桌上的燭火,兀地爆起一串燭花,昏黃的燭光中,裝睡的徐文,裝着裝着就真進入夢鄉,沉沉睡了過去。
徐婉守得徐文真睡沉了,這才起身,回屋脫了衣裳,躺在床上,對着頭頂灰色的帳頂發了會兒怔,良久,絲絲縷縷的困意泛了上來,徐婉呼吸放緩,漸漸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