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時氣已是入了冬,天氣冷将下來,京師一地接連下了幾場冰雹,打壞京郊農田無數,衛候爺由此軍務越發繁忙,連着多日都隻歇在柳營,同時,宮中皇後誕育皇子,聖人安平帝大喜,宮中幾乎日日宴請,連前朝都擺了回大宴,為此,衛東陽同公主隻進宮,在宮裡住了數日,待得宮中欣喜之情稍稍冷卻,一切生活恢複正常,時間早是又滑過去了半月。
趕着立冬那日,天下着小雨,衛東陽因同公主還在宮裡尚未回府,徐婉在公主府無事,便隻回了晚香院住,大早起來,徐婉正欲做早課,一時隻聽得門響,開門一看,卻是先前,得了衛候爺叮囑過的禦醫,帶着藥童,捧着參盒和按方配制好的丸藥,來給徐文治病來了。
禦醫趕着時辰,切參配着藥,喂徐文吃了,又仔細對含月說了往後數月的飲食注意的事項,講明隔日再來的時辰,便帶着藥童走了,徐婉接自把送人出門後,隻站在圓門處,默立了半晌。
過後練完功課,徐婉在屋中陪徐文認字玩,看着徐文吐在啖盂裡的參片,不時走神。
隔日,宮裡傳出旨意,立尚未滿月的小皇子為太子,并大赦天下,衛東陽和公主為此,又在宮裡耽擱了幾日才回了府。
這些家國大事,飄飄乎似近似遠,衆人叽叽咕咕議論過一陣子,便都抛到腦後,到是衛東陽,月餘來宮裡府裡的兩頭忙,早是悶得狠了,再想到徐婉一月的為奴之期,自個正兒八經都沒怎麼教訓到人,就沒去了大半,隻覺得心痛難受無比。
于是這日,趁着終于不用再進宮,衛東陽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隻跟公主鬧着,道是要帶上丫環小厮衆人,獨自去京郊的溫泉别院小住些時日,散悶解樂。
即帶丫環小厮,自然也包括徐婉了,去了後山高皇帝遠,一切可就隻由他當家做主了。
然而公主也算了解自己兒子的德性,知道他說去散悶是假,想帶着人去折騰胡作非為才是真的,一聽忙搖頭拒絕:“不行,你小孩家家的,去了沒有大人照管着,我不放心。”
衛東陽口幹舌燥說了半天,公主就是不松口,頓時隻賴進公主懷裡,一通的揉搓着撒嬌:“有侍衛們在,您有什麼好擔心的……”
“就是有他們在……”公主滿面愁容的歎了口氣:“但隻遇上事情,人都有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你一去了,娘看不到你,怎麼能安心……”
衛東陽哪裡肯依,連說帶鬧,跺着腳的正跟自家娘親磨叽,衛候爺從外頭回來,撞着他撒嬌作癡的德性,不悅的皺眉:
“好好的,你又在跟你娘鬧什麼?”說着,衛候爺脫了外頭的沾了雨珠子的披風,遞給迎上前的含真,坐到暖炕上,擡腳讓宮人給他脫靴,
“……不過是在跟我撒嬌玩,你又兇他做什麼。”公主隻接了含笑端來的茶盞,邊遞給衛候爺,邊不悅的說相公,幫兒子打圓場。
慈母多敗兒,衛候爺心道,搖頭接過茶碗,喝了口,放到炕幾上,把衛東陽拎到跟前:“說吧,在跟你娘要什麼?”
衛東陽腦袋瓜兒裡靈光一閃:“我想着去西山打獵行圍,試試自己騎射武功的進益,娘卻不許我去。”
“………”公主。
“去西山打獵?”衛候爺挑眉,偏頭看了眼屋外飄着的細雨,沉吟着想了想,道:“你既想去,等過兩日,我得了閑,帶你去玩玩。”
“真的!”
衛東陽瞬間高興得忘了行,也不管衛候爺要是去了,自己準備收拾徐婉的計劃又落了空,隻撲到衛候爺身上,摟了把衛候爺,随即一陣風似的跑回了後頭,讓小幺兒把他的弓劍馬鞭,吃的玩的,都找出來。
衛候爺冷不防的得了兒子個擁抱,倒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笑罵了句:“臭小子……”停了會,又感歎:“也是好多年,沒跟我撒嬌了……”
公主好不容易攔住了回兒子,轉眼就叫衛候爺賣了乖,氣得隻掐了衛候爺的腰一把:“該寵他的時候,你不寵,不該寵的時候,你到趕着上,這樣的天氣,去打什麼獵……都不許去。”
衛候爺笑着拉過公主的手,握住,來回摩挲着,沉聲道:“……今日在朝上,大同宣府那邊傳了消息,邊境不甯,說不得年後,陛下便會下旨,調我去北境了。”
一聽衛候爺可能要離京,公主沒了笑容。
“到時我一去,至少也得一年半載才能回來,”衛候爺拍了拍李眉的手:“家裡有你在,倒沒什麼,就是東陽,這兩年正是關鍵的時候,我着實放心不下……”
衛候爺本想還說,想要帶了衛東陽一道去邊關,但看到公主已經紅了眼眶,隻得歎息着把話咽了下去,接着原先的話頭,笑道:
“西山的莊子,咱們也幾年沒去住過了,這回你也一起去吧,再把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一起帶上,一家子熱熱鬧鬧的放松快玩幾日再回來,再把東宇也叫回來,讓小婉小文她們也一起……”
公主瞪了衛候爺一眼:“得不什麼事,你都要記挂着那對姐弟……”
公主嘴上說得惱怒,心裡卻為衛候爺可能有要離京的事愁悶,哪裡忍再拂了他的意思,到最後也隻得随了衛候爺的意,一壁派人到穹廬山上去,接早是說要回家來的衛東宇,一壁吩咐家下人準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