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趕着大早,衛東陽按着大半月來的習慣,照舊過來看徐婉,徐婉見得他人,也沒多說别的,隻笑着朝衛東陽打趣道謝:
“……世子爺昨日出手好大方,我卻之不恭了……”
“不過幾兩銀子,你喜歡就好……”衛東陽一臉不在意的擺手,把視線落到徐婉身上,上下打量着看了看徐婉,問她:
“今日怎麼樣,覺得好些沒?”
徐婉點頭,她背上的傷,傷口表面早是愈合,近來唯剩不時偶爾有些癢痛,但那是傷口深處亦在愈合的原故,非是什麼大事,衛東陽看她隻不當回事,忍不住就要說她,徐婉見狀,生怕他又長篇大論,忙隻道:
“……說來這些日子,我在養着傷,也不知世子爺的棍法進益如何,難得現在有空,我精神也好,我同世子爺拆回招如何?”
什麼拆招!你身子什麼情況,你就要跟我拆招!萬一有個好歹把傷口撕裂了怎麼辦!
衛東陽心裡瞬間氣得上火,但對着徐婉的眼神,卻又隻發不出火來,隻得咬牙忍下心裡的氣,道:
“……你要看我的進益,我将棍法使一遍給你看就是,就是要拆招,外頭也有的是侍衛,哪個不能陪我拆,要你上趕着嗎?!……你就不能有點病人的自覺?”
說完,沒好氣的瞪徐婉一眼,衛東陽隻起身,拿了齊眉棍,走到屋外,躍上梅花樁,雷厲風行的将棍法使了一遍,随即跳下樁來,問跟到了樁下的徐婉:
“如何?”
聞言,徐婉沉吟了會兒,點頭,道:“……若說棍法招式,世子爺已是練得純熟無比了……隻還有些地方看着,還有點不對勁……不知世子爺使着,可有感到哪裡有什麼凝滞之處沒有?”
……招式自然沒什麼好凝滞的,但招與招的轉換間,内勁運力時卻的确偶爾會有一兩處不順,這到不是單今日才有的問題,而是最近以來一直這樣。
衛東陽本沒注意,以為是自己功夫還沒練到火候的原因,眼下聽徐婉問,忙隻把數日來練招時感受不便說了出來。
徐婉聽了,頓時朝衛東陽點頭,臉上露出明顯高興歡喜的神色來,聲調瞬間都高了兩分:“……世子爺天姿果然不凡,到是我差點耽擱了世子爺……”說着,不等衛東陽疑惑,徐婉繼續又道:
“……但凡武功招式,無論本身多麼完美,落到實用頭上,總不免要因人各異,這些日子以來,我教世子爺的棍招路數心法,皆是這些年,我适用調整出來,最适合我自己的使法……如今世子爺使起來,感覺到有凝滞不便之處,便是其與世子爺不相适配的地方……”
“……往後練棍,凡覺有凝滞不便之處,世子爺盡可随心所欲,不必管外招變化,隻以内勁運力通達順暢為上……看看能否有所收獲……世子爺按我說的,再練一下試試……”
徐婉說得激動,衛東陽開始本也聽得認真,隻是聽到一半,看徐婉說話間,因情緒高興,引動氣血,原本尚且蒼白的臉上,潤出淡淡紅暈,一時便漸漸看走了神。
……明眸皓齒,态生兩靥之姿……心有七竅,慧極萬方之德……
心頭倏地閃過如此兩句詩,衛東陽面上一熱,刹時回過神來,将視線從徐婉臉上移開,不敢再看徐婉,隻專心聽徐婉說話。
徐婉說得專心,到并未發現衛東陽的不對勁,說完,待衛東陽又躍到梅花樁上重新開始感受練招,便隻讓到一旁邊上,認真注視看着衛東陽,留意他招與招之間的變化轉化。
衛東陽在梅花樁上,先練了一遍棍招,雖想着徐婉說的要随心所欲,但到底放不開,凡到凝滞之處,習慣性的還是依着先前的路數使過,待練到第四遍上頭,才漸漸放開,若有所悟,待使到第七遍,已是掙脫束縛,勁力過處,手上的齊眉棍,已是招随心動,如臂指使。
一種從沒有過的舒暢感,在身體裡流轉,叫人感覺飄飄欲仙,飄飄似仙中,衛東陽兀地一下又想到徐婉——原來,她每次專注練功時,是這種的感覺!
身随意動,一念及此,衛東陽本能垂眸,向徐婉看去,同時身形一滞,腳下踏空,整個人倏地隻從梅花樁跌落,朝地上摔下了去。
徐婉不知他是心神浮動,站在樁下,看衛東陽原本身形招數,使得好好的,眨眼腳下卻莫名踏空,從梅花樁上摔了下來,一時隻忘了自己身上傷未痊愈,氣力不繼,隻本能反應的伸手上前,想接住人。
那時衛東陽已落到半空,眼角餘光看得徐婉伸手接來的動作,吓得瞬間背上出了層白毛汗。
一個人從半空下墜時的勁力有多大,若換了往常,徐婉好好的,伸手接他,同時化去他下墜的勁力,是輕而易舉,但如今她肩上的傷口恰才愈合,若被重力拉扯,必得重新撕裂。
思及此,原本已準備落地躍步,化解墜力的衛東陽,隻得硬生生在半空轉身,避開徐婉的手,讓自己整個人硬生生受着,狠狠砸到了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