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自我置氣時的疑惑,再次湧上心頭,衛東陽在痛苦中,茫然的看着徐婉,隻這一次,心底卻再升不起一絲憤怒和羞惱,隻有疑惑,怎麼也想不通想不明白的疑惑!
為什麼!
衛東陽想問徐婉,嘴唇翕動,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滿目如畫的湖光山色美景,都褪了色,緩緩淡去,惟有徐婉平靜的面容和兩隻眼睛,似一汪泓寒潭,冷浸如月,讓人身沐寒光,卻如置業火。
火灼般的痛苦中,身為富貴王孫的驕傲在胸中翻湧起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會失控,質問徐婉說出無可挽回的難聽話來,衛東陽抿緊唇,收回落在徐婉身上的視眼,轉過身,冷着臉去了船艙。
過後,直到遊湖結束,畫舫駛回到碼頭,衛東陽才從舫艙裡出來,和徐婉徐文一起下船,打道回府。兩人之間的不愉快,鬧得無聲無息,下船時,兩人面上又都平靜如常,别說江牧謝玉,就是随行的方青等衆小幺兒們,也沒看出來她們兩人之間的不對勁,過後,還是回到候府,又過了一日,因着一件小事,才叫公主把她們之間的矛盾看出了端倪來。
那天,趕好是臨着晌午歇息,因天氣好,徐婉抱了徐文坐在廊下,教他認字,含月柳枝柳條因無事,也拿了針線活計,坐在一旁邊上閑耍,飛針走線間,兀地想起快兩日沒見過了的衛東陽,含月輕輕一笑,順嘴朝徐婉感歎:
“…奇怪,怎麼這兩日世子爺都沒過來咱們這邊…别是為着表少爺離京去了,心情不好吧?!”
徐婉抱着徐文的手臂一僵,沒說話,含月原隻是順口一說,本沒注意到徐婉的不對勁,不想臨到傍晚時分,後院安排的小丫環們,來晚香院打掃屋子,打掃到西梢間抹地時候,不妨從屋裡羅漢床的床根底下,掃出了一顆晶瑩璀璨,足有人大指拇肚那大的寶珠。
如此大的珠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小丫環們拾得,也不敢亂碰,隻忙拿了出屋去交給含月,含月見了,也是跺腳,嗳唷了聲,又是急又是笑道:
“……這可是鑲在咱世子爺纓冠上的珠子,怎麼掉在咱們屋裡了,前兒個那邊為了尋它,隻裡裡外外隻找翻了天,哪想卻是掉在這邊……這可真是到把他們枉了……”
在府裡,但凡主子們用的東西都是有數的,前日公主府為這這個顆子珠子掉了,不少人挨了打。
在一旁邊上的徐婉聞言,擡頭看了眼珠子,忙吩咐含月,讓含月把寶珠送還過去公主府給衛東陽,又道:“……若是公主或世子爺細問起來,珠子是如何找到的,你隻實說實說就好,不必隐瞞……”
因東西實在要緊,含月也不敢耽擱,聞言忙應了聲是,交待柳枝柳條一會兒好好準備伺候徐婉徐文用晚膳,自己隻拿着珠子,快步出了晚香院,過到公主府,直接從後門廊下,行到朝陽殿後寝殿院外,含月本想說先把珠子給到衛東陽,讓東西在衛東陽面前先過了明路,再同含雲含素到公主跟前去說明原委。
不想等她到寝殿院外,院裡,衛東陽卻正同兩個侍衛在庭院裡過招,連同着公主和大少奶奶房氏二少奶奶吳氏也在,而含雲含素隻領着小丫環們,遠遠捧着東西,侍奉在庭院的僻靜角落處,連模樣也讓人看不清。
計劃趕不上變化,含月見狀,心頭一緊,同時又有些哭笑不得,忙掩住表情,小碎步行到公主和房氏吳氏跟前,福身請安。
公主看着庭院裡,跟兩個侍衛打得有來有回,好似在刀光劍影裡翻飛的寶貝兒子,整個人神情緊張得很,手上胡亂揪着巾帕,對含月的到來,根本也沒注意到,兩隻眼睛隻盯在兒子身上,還是過了半晌,庭院裡,衛東陽和侍衛們過完招,停了手抹汗,公主這才放松下來,看到含月,問含月是有什麼事。
含月自然不敢遲疑,蹲福在地上,擡起手,展開手中握的帕子,将包在帕子裡的纓冠寶珠露出來,遞上前道:
“…是世子爺前兒個纓冠上掉的珠子,實沒想到掉在咱們那邊了,趕好今兒小丫環打掃屋子,在……”
……屋裡羅漢床的床根底下抹了出來。
含月本要按實回說,但話将出口間,眼角餘光不妨掃到公主的裙擺,霎時反應過來,自家世子爺貼身戴着頭上的東西,好好的掉在姑娘屋裡的床裡下,還沒人發現,若是個無心的,聽了還好,若是個有心的,聽了去,不是讓人浮起聯翩嗎?
思及此,含月忙隻順着話音轉口:“……院子牆根下的草葉堆裡,尋了出來……因是要緊東西,姑娘不敢耽擱,隻趕着叫奴婢送還過來給世子爺……”
“哦,是嗎?”
聽得是在院裡牆根下尋到的,公主果然沒多心,隻垂眸看了眼寶珠,見珠子光華燦燦,完好無損,便隻點頭,示意邊上的含真接了收起來,回頭叫匠來,重新鑲回纓冠上。
含真一笑,正要上前,早是聽到了含月的回話,看到了珠子的衛東陽,卻先從庭院裡走過來,一伸手,将珠拿到了手上,垂頭問含月:
“……珠子一尋到,她就趕着叫你送還過來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