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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北上寒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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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都是好多年前的夏天了,那時他還不是九五之尊,隻是個平平無奇的王爺,雖是皇長子,卻不受皇額娘喜愛,在父皇眼裡也沒什麼存在感。

那年的夏天,很熱,熱得就算殿裡處處放滿冰,也消解不了多少暑氣,皇額娘中了暑熱,他日日進宮,請安侍疾,然後有一天,他進宮早了些,趕好撞上被父皇宣召進宮裡的弟弟晉王,也在長春宮,還正在殿裡跟皇額娘争執吵架。

他站在殿外,聽到從來溺愛皇弟的皇額娘,難得疾言厲色在罵皇弟:“…你修個園子,好不好的,挪用那熒河建河堤的銀子幹什麼啊!……如今那河決了堤,事情也叫人知道了,後面要如何收尾才能了局……昨兒為娘好不容易,才勸得你父皇定了心意,不顧朝臣的反對,越過你大哥,立你為太子……結果你就鬧出這樣的事來,回頭若真叫那徐英領着那些人闖進京來,到你父皇跟前,把事情捅破出來,到時候你怎麼辦……你的太子,還想不想當了……你為什麼就不能乖點,讓為娘省心些……”

“……好啦,銀子兒子已經花光了,事情也鬧出來了,你現在再罵我有什麼用……誰知道那些刁民命那麼大,封了幾個月城,也沒把他們全餓死光……還有那徐英,身為朝廷臣子,不想着如何替朝廷盡忠,反倒要替那些刁民進京告禦狀……三府十八道關卡,攔路截殺,居然還攔不下他……他是不是想造朝廷的反啊!”

“……寒江關的宗令,你當他是什麼阿貓阿狗嗎……他真要造反,那到還好說了……”

殿裡,皇額娘和弟弟的争執還在繼續,他卻一個字也再沒聽進耳裡了,頭頂烈日當空,驕陽似乎要把人烤得毛焦骨化,他站在廊下,腦海中回蕩着皇額娘說的,勸得父皇越過他立皇弟為太子的話,隻覺得徹骨冰寒。

雖然打小,他就知道,皇額娘是偏心的,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皇額娘的心裡,從來沒有過他這個大兒子。那他在皇額娘心裡,究竟算什麼呢,隻是阻礙她心愛的小兒子當太子登基為帝的絆腳石嗎?

一時間,從沒有過的心灰意冷浮上心頭,他也不想再進殿去當孝子了,隻轉身出了宮,回了王府,不想第二天,皇額娘卻兀地隻招他進宮,把昨日的話來說,跟他商議:

“……你弟弟這回闖下了大禍,你看看能如何是好,想辦法替他遮掩遮掩,他沒個算計,挪用了修河堤的銀子去建園子,事情鬧出來,又怕你父皇責怪,隻自作主張,發王令讓手下人去解決……結果那些人沒一個中用的,弄得民怨沸騰不說,如今還隻把北境寒江新上任的宗令徐英,也牽扯了進去……”

“……北境寒江的徐氏一族,你是知道的,自世祖爺起,便是朝廷忠良,更有世祖爺給的鐵劵丹書……除了十惡不赦的造反大罪……無人可撼其根基……”

“……那就讓他造反吧!”

他想到昨日皇額娘的話,想到曾說過跟徐英有君子之交的行素的弟弟,蓦然打斷了皇額娘的念叨……以至于後來……後來怎麼樣呢?!

……幾紙書信,一擔責任,面對朝廷危急,那個從未有過蒙面的男人,真信了他輾轉信中所言的大義,放棄了北徐一族的百年榮光,歸攏流民,做了反王……再之後,便是午門的屍解,和寒江北徐一族的傾覆……

舊日往事,雖早消散在了時光的塵埃裡,再無人能知曉其中真相,但回想起來,總讓人心情不虞,畢竟人,就算不用面對自己的良心,但偶爾無人之處、天賴俱靜之時,總要面對天地蒼天鬼神的诘問。

難得被诘問的安平帝,微沉下臉,從幾乎快要遺忘了的陳年往事中回過神來,看着禦榻之下,還神情堅定、一臉無知無畏等着他給出答案的侄兒,悠悠搖了搖頭,半晌歎了口氣,道:

“……你啊,真就是個孩子,行吧,朕金口玉言,既允諾了你,自然也不會反悔……隻是朕可以封衛家之婦,卻不可以封徐家之女,所以,你隻把朕的允諾收起來吧,等什麼時候,你把人娶進了門,什麼時候你再把人帶來,朕隻封她為臨安縣主便是……”

衛家之婦和徐家之女間的身份之别,自是大有不同,事情雖未得全滿,但情知這個結果,安平帝已算是做了巨大的讓步,一時間,也不能再要求更多。

想着,衛東陽臉上露出喜悅無限的神情,又叩了個首,謝了恩,這才從地上起來,上前坐到禦榻下首處,恢複了往常的親近模樣,跟安平帝撒嬌說話,安平帝看他眨眼就換了幅面孔,忍不住搖頭失笑,說他:

“……真是越大沒規矩,跟舅舅也耍起心眼來了……”

衛東陽聞言,忙正色替自己解釋:“……舅舅是舅舅,也是天子,家事國事還是要分開的嘛,我要是為自己要東西,那可不會跟舅舅客氣了!”

“天子的事,家事也是國事,哪有公私之分……讀個書也讀得一知半解……”

是啊,天子的事,家事也是國事,可世間公私之分,從來難以泾渭分明。

打趣着又說了兩句閑話,忙碌了一天的安平帝臉上,隻露出再難掩的倦色,衛東陽心裡也壓着一團火,他進宮的目的達成,實也不想再宮裡多耽擱時間,見狀,便隻機靈的尋了借口,起身告退。

安平帝也想休息了,聞言也不多留他,隻讓楊振送他出去,楊振應是,領着将衛東陽送出宣政殿,看衛東陽一出了宣政門,腳下便似安了風火輪似的扔下他就往外走,于是回到殿内後,便隻忍不住笑着朝安平帝打趣:

“…萬歲爺這回的賞,想是賞到小候爺心裡去了,把小候爺高興的,出了門去,走路都一蹦一跶的了……”

隻有那些還沒完全學會走路的黃口小兒,走路才會一蹦一跶,安平帝隻想像了一下那畫面,便忍不住的想要失笑,隻笑容尚未爬上眼角,想到自己方才的允諾和回憶起來的往事,又隻沉下了臉來,目光露出兩分悠遠:

——衛徐兩家,想來到是有些緣份在,這樣也好,雖不能光明正大,但回頭借着衛家婦的名義,賜封徐家女為縣主,也算是朝廷北徐一支的恩賞和補償了……

就着殿外緩緩将散的晚霞,多年來懼怕蒼天鬼神诘問的聖人,安定了自己的良心。

得償了心願的衛東陽,自是不知道自己離宮後,安平帝内心的一番做作,他一路飛奔着回到候府,也顧不得已是天色将晚,便隻叫含雲含素,替他收拾出門的行裝。

含雲含素得了他這個吩咐,一時也是悶頭,不知道該收拾些什麼,隻得壯了膽子問他:“……是預備要去哪兒的呢?……京郊的别院?還是直隸的莊子上?……或是山上表少爺那裡?”

天大地大,茫茫人海,想要去找兩個不辭而别、又居無定所的人,無異是大海撈針,但衛東陽打定下了要去找人的主意後,心裡便早有了決斷。

他站在書房輿圖前,目光隻落在北境标着寒江關的點上,對含雲含素道:“……比照着之前,二哥走的時候的行李收拾就行了……另外,冬天的大毛衣裳多裝兩身……”

什麼!

含雲含素忍不住面露驚谔,她們雖不知衛東宇實際上是去了大同北原,但月前衛東宇走時,可是收拾了一年四季的東西和要穿的衣裳……一年四季……世子爺這是要出門去一整年嗎?!

那如何了得!

含雲含素心上登時忐忑,卻又不敢違拗衛東陽的意思,隻得咬了牙領了人去收拾打包行李箱籠,一整年要用的東西和四季衣裳,收拾起來那可不是小數,滿屋子如此這般塵天動地,消息自是不一時,就傳到了公主府裡的衛候爺和公主耳裡。

公主聽了先是驚訝,說:“……好好的,這般大張齊鼓的收拾東西做什麼……”說完,才反應過來,想到幾日前兒子說要出門遠行、四處走走、增長見識的話來,霎時隻變了臉,着了慌,把兒子人叫到跟前來,問他:

“……你要出門?去哪兒啊?!” 話才問出口,公主人便隻紅了眼眶。

心裡既已打定了主意,衛東陽自然也不隐瞞,望着公主紅了眼眶沉默了瞬,随即一撩衣擺,直直跪到地上,直視着衛候爺和公主的雙目,道:

“……我要去找她,今年去北境寒江,她若是在,那便最好……她若不在,兒子明年,便要去江南……再尋不着,後年,兒子便再去雲滇……天地再大,總有走完的一天,請爹娘恕兒子不孝,兒子實不想遺恨終身,我一定要找到她,知道她在什麼地方,過着什麼樣的日子,她若今生立誓不嫁,兒子便也認了,絕不打擾她,但有朝一日,她若要跟人成親,那那個人隻能是我……”

“兒子不是心血來潮,也不是一時興起,方才我已進宮,把同樣的話跟舅舅說了……”說着,衛東陽移開看公主的視線,隻把目光跟衛候爺視線相對:

“……爹也請放心,如兒子幾日前所說,讀萬卷書,行萬裡,兒子雖兒女情長,卻也不會為此,就荒廢光陰歲月……兒子今歲去北境,最遲明年秋前,一定回京來,參加考秋試應考,若中,兒子自也留京三年,待外放為官……若兩期應考皆不中,兒子便走恩途……”

将半日來,心裡所思所想、籌劃安排好的将來路,一一娓娓道來,說完,衛東陽便隻跪在地上,望着衛候爺和公主,不再說話,無聲的跟公主和衛候爺對峙,以示自己的決心。

自來便是慈母的公主,哪舍得讓兒子跪,紅着眼眶便隻忙不疊趕着從榻上下來扶兒子,衛東陽卻犯了倔,任由公主如何拉他,都隻跪得巍然不動,直過了半晌,終于聽得榻上一直不動如山的衛候爺長歎了口氣:

“……罷了,你也是長大了,你既然什麼都自己想明白了……爹也不阻攔你,隻有兩句話,你記着,世間萬事,行于所當行,止于所當止,萬事如此,感情上的事亦如此,對于你,你徐姐姐自有她難解的心結,你就是有十二分的手段,也不可使盡,要給你們各自留一分回旋的餘地……”

餘地,不,他沒有餘地,隻有底線,想着,衛東陽看着衛候爺,并不服軟低頭,隻道:“她隻要不嫁旁人,我就是有十二萬分的手段,也不會對她使半分……”

……但是,她要是有了嫁給别人的念頭,那就怪不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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