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用過早飯後,姜同雲先帶着人去了金陵城郊。
七年未歸,姜同雲要先去祖父和父母墳前祭掃。
他們三人都被葬在京郊一處山上。
姜家是從姜同雲祖父開始發迹。祖父在太宗朝晚期的邊境之戰裡嶄露頭角,以奪城掠地之功,從一名小小的邊境軍士一路向上晉升,最終受封義陽侯之位。
雖然得授爵位,但姜家到底不是開國功勳,也并非名門望姓,加上發家較晚,所以他們家在金陵根基并不算深,不像更上層的權貴那般,能在金陵近郊擁有一塊族墓。
因為是公用墓地,加上臨近清明,上山祭拜的人數實在不少。
為了不耽誤時辰,姜同雲便隻帶着木樨、柳四娘和陶叔三人一起上山,其餘随行諸人連同馬車一起,留在山下等待。
好在此處來的人多,山路是修過的,并不算難走。幾人隻略費了一些時間,就尋到了目的地。
姜同雲的父母合葬一穴,祖父則在近旁略高一些的位置。
兩處墳茔都被維護得不錯,周遭雜草像是剛被清理過。
更讓姜同雲驚訝的是,兩處墓碑前竟然都擺着時令鮮果作為貢品。貢品上雖然沾着露水,但大體上是新鮮的,看樣子是這兩日才擺上的。
陶叔也很是訝異:“這不會是義陽侯派人來擺的吧?”
姜同雲笑了笑:“他有心時常來祭拜,也是一件好事。”說着,她放下手裡的提籃,俯身開始擦拭墓碑。
石碑是幹淨的,隻有香爐下落了一些灰,約莫是前幾日燃盡的香灰。姜同雲簡單清理一遍後,将自己帶來的貢品一一擺上。
陶叔拿着銅盆,在一旁燒起紙錢來。
受過現代教育的姜同雲自然不太認可燒紙錢的祭拜方式。不過入鄉随俗,她也不會攔着别人用這種方式寄托哀思。
為兩處墳茔各自上過香後,姜同雲從木樨手裡接過今早折下的桃枝,将花枝分成兩份放入素白瓷瓶,分别供奉至祖父和父母墳前。
“今年的桃花開得也很好,我想你們是會喜歡的,所以折了一些來。”
微風拂過,桃枝微顫,似有人溫柔撫觸。
祭掃結束已臨近中午,姜同雲也不急着去義陽侯府,先回暫居的宅子吃了午飯,又歇了一會,才收拾收拾不緊不慢地出了門。
那頭,義陽侯府内。
李夫人起了個大早,将一應事項都安排了一遍,甚至還提前備了豐盛的午飯。誰料過了大半日也不見姜同雲來。
她心裡焦急,已經打發人去門口問了十來趟。
“昨天怎麼也不問清楚她住在哪,這下倒好,要找人都找不到!”李夫人煩躁地将手中看了一半的賬本丢下,對着站在門口的八字胡管事道,“你去門口給我站着!要是今天大姑娘不來,你也就别回來了!”
八字胡管事擦着額角冷汗唯唯應是,心裡怄得都快噴火了。
李夫人還想再罵兩句,卻見院裡的小厮慌慌張張地從院門口跑過來,于是當即就把火撒到了他的身上:“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
小厮連忙道:“夫人,門房來報,說大姑娘的馬車已經到門口了!他們已經派了人,把大姑娘引去東角門内下車。”
李夫人騰地站起身來:“可算來了!郭媽媽,你快帶人去院門口接。”
昨天他們嫌侯府禮數不周不肯來,今天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人挑出錯了!
李夫人這邊慌慌張張,姜同雲那兒倒是悠閑自在。
陪她來侯府的還是木樨三人。木樨和柳四娘陪她坐車,陶叔騎馬,另有一個陶振雇來的車夫負責趕車。
門房引着他們進入東角門後,車夫就被留在了下車的地方。早就等在門口的老嬷嬷請姜同雲坐上提前備好的軟轎,帶着幾人往正院裡去。
如今住在正院的,除了侯府的老夫人,自然就是義陽侯夫妻二人。
陶叔作為外男,不方便去後院。進了前院後,他便以轉交書信為由,被引着去書房見義陽侯。餘下姜同雲三人繼續往裡走。
姜同雲掀開轎簾,向外看去。
走在轎旁的老嬷嬷立刻殷勤地問道:“大姑娘有什麼吩咐嗎?”
姜同雲笑了笑:“我瞧這院子和以往不太一樣了。那些花都是新種上的?”
祖父在時,正院裡種的多是些寓意好的樹木,諸如松、柏、榉、樸,又或是桂、梅這類花樹。
如今這院子裡倒是一棵樹都見不到了。
老嬷嬷不知道姜同雲在想什麼,笑着答道:“是去年種的。最近兩年金陵時興種新品的牡丹,侯爺就吩咐人把院子裡的花草換了一遍。”
姜同雲放下簾子,沒有再問。
轎子很快就進了後院。
一早就等在門口的郭媽媽立刻走上前來,伸手要扶姜同雲下轎。
姜同雲還記得這位郭媽媽。她和她的丈夫都是李夫人的陪嫁,是李夫人的左膀右臂,心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