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沒關系。
一切就快結束了。
她終将再一次,回到他的身邊。
風臨宸很快整理好思緒,走向中央的那塊堅冰。
李栓兒聽到了細微的動靜,擡頭望去,卻難以抑制心中的驚懼不安。
隻見那個人閑庭信步,姿态從容随意,然而随着他步伐的邁進,高大的身形扭曲異變,生長出許多粘膩的、蠕動的東西。
是各種顔色的人體組織,爛碎得像是有人從懸崖上落下,摔出來的爛泥。
他的身體就像一個容器,這些惡心的東西已經将内部填滿,因為無處存放更多,而從殘破的縫隙之中溢出,堆積在他的身後。
一下子他的體型就增長了數倍。
随之而來的是刺鼻的腥味。
李栓兒喉頭滾動,咕咕作響,差一點就要吐出來了,被他竭力摁一下。
真吐出來的話,無異于自尋死路。
那個人如今已經不能算在上是“走”,用“挪動”來說或許更合适。
他終于來到了堅冰中央,體型增加的身軀幾乎将堅冰鋪滿,一瞬間就被極寒覆上了一層白霜。
灰白的手撫上冰面,那個人的聲音充滿了興奮。
“這麼多年了,終于又見面了。”尾音詭異地上揚着,似乎已經難以抑制住飽脹的歡愉情緒,“我的好妹妹,你可真是讓我魂牽夢萦啊。”
他癫狂地笑起來,那些生長出來的血肉化作觸手,猛然砸向冰面。
一下又一下,震得頂上的石闆都在崩裂,塵土碎石噼裡啪啦往下掉。
怦然巨響中,那滿是裂痕的堅冰終于還是支撐不住,應聲而碎,炸裂開來,濺得到處都是。
那些觸手顯然也傷得不清,和着黏膩的血漿一塊一塊掉落在地。
不過很快就有新的部分生長出來,像蛇一樣爬行,探進裂冰中,纏繞着卷出來那顆頭顱。
那個人,不,應該說是那個怪物,終于滿意了。
他與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對視,就這樣維持了許久,仿佛怎麼都看不夠。
半晌,終于托着那顆頭顱湊近……
角落中的李栓兒幾乎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因為不遠處,一個長滿了多餘軀體的人,托着另一個缺少了整個軀體的人。深情且滿足地落下一吻。
這畫面,十足的離奇詭異。
李栓兒的喉嚨中,再一次泛起那想要作嘔的沖動,隻不過這次還帶了一種酸意。
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顧及着還有他這個外人在場,這個惡心的東西,恐怕還要做出更加荒唐的舉動。
這樣玩為味,這樣亵-渎。
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沒有那麼害怕了,心中竟然隐約燃着怒意。
他撐起身,忍痛挺直脊背,“是你殺了她?”
風臨宸大概沒有想到,這個人如此畏懼死亡,竟然還有勇氣向他提問。
但他現在心情很好,并不打算追究對方的打擾。
他坦誠道:“是我殺的。”
“為什麼?”李栓兒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風臨宸面色微變,“因為她太不乖了,不僅不愛我,還要殺我,擋我的路。所以我隻好……”
李栓兒想起他剛才的話,“你是她的哥哥?”
“不止,我還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風臨宸興趣盎然地介紹着自己,但是根本沒有基本的禮貌,他将那顆頭顱抱在懷中,轉身回到了方才的黑暗中,傷痕累累血肉模糊的觸手,描摹着頭顱的面容。
神色溫柔至極,像是面對着自己深愛的伴侶,任誰都看不出,他是殺了她的兇手。
這詭異的反差讓李栓兒深感惡意,“你是人類嗎?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曾經是人類。”風臨宸的束縛已經完全解開,沒有任何阻攔壓制他的東西了,但不知為何眼下他竟什麼都沒做,隻是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裡,頗有閑情逸緻地和李栓兒聊了起來,“但現在已經不是了。喬複應該告訴過你吧?”
提到這個名字,李栓兒這才猛然回神,被沖昏的頭腦清醒了不少。
語氣也正常起來,“……是,大人。”
他壓着怒氣,調整态度和語氣,“但是師父告訴我的東西不多。”
風臨宸看得出他的心态變化和想法,直白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李栓兒面部繃緊,“大人最終的目的。”
風臨宸手指摩挲着膝上的頭顱,拂過仍然帶着血色的唇。
他忽然笑起來,笑得陰氣森森,“我想,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