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爹爹并未繼續過問,算是糊弄過去。
夜幕籠罩,薄雲遮月,略涼。寒風辭早已坐在暖閣中的玉桌中等待鳳歡歡。遂後二人隐身進入丞相府園林内的泥坯宅子,殘敗的木凳木桌前,白苕依舊身披那件鵝絨披風,借着微殘的燭光,靜看一本破舊的書。她的臉色比昨日更顯白,唇色也顯不正常的淡紫。
鳳歡歡環伺四周,發覺除了簡陋,那炭爐裡隻剩殘存火星。她擰着眉,再看,心中疑怪,菡萏怎的不見?這時候,門外傳來吵雜,像是有人過來。她與寒風辭對看一眼,退到了角落,繼續觀看。
門被推開,來之人竟是丞相府那二房夫人。頭戴金钗珠寶數件,身着俏粉羅衣,履步間盡顯妓人媚态。模樣倒是妖媚鵝蛋臉,可那蕩漾着笑紋裡藏着不堪周正的眉眼。相比完凝霧的端莊,倒是顯得這二房世俗粗鄙。
原來這傳說中的二夫人竟是這般模樣,她忍不住對寒風辭吐槽道:“這丞相是眼瞎心盲了啊?”
完姨未施粉黛都比她那塗了厚厚脂粉的臉強。那二房夫人一路走來,昂着頭,挺着胸,扭着胯,見到白苕,笑容瞬間消失。她對着白苕語氣甚是惡劣:“白苕,母親也是為你好,你就算餓死在這,也得嫁到宮裡去。”
見白苕不語,她又接着說:“這宮裡頭多少人擠破頭想要進的,你父親為了給你鋪路,自打你及笄後,頭發都白了不少,你怎的這般不孝?”
“你是嫡女,為丞相府謀出路,穩固你父親在朝地位,難道不該嗎?”
白苕的臉依舊冷冰冰的,她擡眼瞬間,輕笑道:“姨娘這般為丞相府着想,不如您犧牲一下。以您的容顔,嫁給王爺當個妾也是夠的上的。平日在用您拿手的枕邊風多吹吹,屆時丞相府不是如日中天?丞相府定會感激姨娘做出的犧牲。”
“你!!小蹄子,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二夫人猙獰着臉,一步上前擡手就是一巴掌。
“啪——”那聲響清脆的震耳。
“你就跟你那個娘一樣,裝什麼清高啊!”
“啪——”又是一巴掌下去。
白苕别着臉,無動于衷,似是早已習慣這般作風。她身姿軟如蒲柳,可脊背依然筆直。她緩緩地擡起頭,嘴角溢出一抹淡紅。嚴冰一樣凍結的臉繃的緊緊的,眸中盡是蒼霜。
她輕呵了一聲,道:“你心底也是一樣自甘不如,不及我娘吧?不然,怎的會這般惱羞成怒呢?”
二夫人正要落下的手猛地在空頓住,她若打下即是承認白苕的言,若不打下去,她心頭的憋屈得自己噎。她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可那白苕依舊挺直的坐在那,冷看着看她,一刹那,竟與完凝霧的臉重合。幾息間,她笑了,連說了三個好,“真真是完凝霧的女兒啊,真真是。”
二夫人将手收回,交叉胸前,面上仍蕩着笑,像盯梢獵物般看着白苕。半晌後,竟生了得意之色,眼梢快揚去了鬓角,“裝什麼清高呢?你自己幹了些什麼腌髒事兒還需我提醒嗎?幾年前觀音山溫泉的黑衣人是誰?小小年紀就知道與人苟且,你那出家的娘可在山上看着你呢。”
她邊整理袖口邊說道:“我是出身不好,可我也幹不出在娘的眼皮子底下做些苟事兒啊。你說,是不是啊,白大小姐?”
白苕的羽睫顫抖,卻仍無應答。那副清高做派,說不是完凝霧的女兒,沒人信。二夫人無法,罵罵咧咧地走了。臨走前,她定住腳,回頭,“白苕,你認命吧。錯就錯在你生在丞相府,你這一生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她說這話時,遂似講給自己聽,竟是一副同為淪落人的姿态,那張俗粉臉上藏着半分的真心。
待二夫人走遠,白苕依舊坐在那。火苗影子在她的臉翩翩起舞,若隐若現。她的眸,漸漸地失了冷意,蒙上了一層寒霧。良久後……她笑了,眼角的淚滴滴滑落。她的嘴角裡輕輕地喃着一個人的名字,是鳳毋白。
“毋白,我好像………等不到你了。”
周圍是那樣的寂靜,循以殘沉苟月,途徑褴褛瘡痍的殘垣,鳳歡歡忍着淚,跑出了宅子。
幾絲殘月映的滿地都是凄清的影子,她蹲在雪地裡撕心裂肺地大哭,好似要宣洩什麼。寒風辭蹲身,眼中盡是疼惜。多時,她擡眼問,“我是不是很糟糕啊?白姐姐這些年的遭遇我竟一概不知,即使他和哥哥有緣無分,可她與我的情分确實實實的啊。”
她恨自己,為何沒早發現白姐姐的變化,“寒風辭,我要救白姐姐。”
她說的笃定:“我要救她,别看白姐姐柔弱,可脾性卻硬的很。如今在那殘宅裡,我怕她想不開。”腦海裡忽間浮起那沒了火星的炭爐和那張毫無生氣的臉,她垂頭哽咽地說:“再在那待下去,人怕會被凍死的。”
寒風辭點頭,輕哄道:“離開時,我已經施法,她不會被凍死。”
這句話,無疑将她的擔心抹平,她看向他,含着淚珠的眼盈盈流轉,“寒風辭,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