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風歡歡定于跟前,方覺失了态。她不好意思地垂覆眼睫,含笑道:“歡兒今日怎的這般空閑?”
白苕依舊披着那件白色鵝絨披肩,衣角處都見了灰。發絲雖貼合,卻似剛剛整理。唇角雖含笑,卻似掩不住那蒼白。堂堂丞相府嫡女,竟過的這般折磨。風歡歡心緒泛苦,白姐姐是極其幹淨利落之人……她努力地克制着滿腔悲憤,隻因留意到白姐姐身後的樂熒娘急促地朝她們走來。
越來越近,眼見着樂熒娘要開口,鳳歡歡使勁扯出一抹僵笑,搶先對白苕說道:“白姐姐,歡兒近些日子常常憂慮,大抵是即将及笄,很多女兒家的事兒也羞于脫口。你也知道,歡兒從小便沒了娘,許多啟蒙是白姐姐教導的。歡兒此次前來,得了父親的允,想邀請白姐姐一同去府上小住些時日,為歡兒解惑,可好?”
白苕面上含着笑,拉着她的手用視線上下打量着,每一處都看的溫柔。最後,視線落于她的臉上,白苕含着笑道:“歡兒真的長大了,又長高了。”
隻見白苕轉身,對樂熒娘那處瞧了眼,便收回了視線,垂沒着眼神,頓了半息後,輕喚了句:“歡兒………我……”
風歡歡聞言,頓感不妙,不等白苕話說完,直接拉着白苕走定于樂熒娘面前道:“二夫人。”
樂熒娘笑吟着臉,等着鳳歡歡繼續說下去。
“白苕要去我府上小住幾日,嫡女不在府上,倒是勞煩二夫人多多擔待了。”
樂熒娘一聽,笑容即刻僵在臉上:這是鐵了心要将人接走。她拿眼角瞥了眼白苕,接着又笑吟着臉,對鳳歡歡說道:“剛剛歡兒的話熒姨都聽到了。熒姨真是心疼,白苕一個小丫頭也大不了你多少,何況這丫頭的女子啟蒙都是熒姨教的,這樣,歡兒每日來丞相府,熒姨親自教你可好?如此,你們不也時常見面了嗎?”
說完,樂熒娘又看了眼白苕,語氣盡是警告:“你說是不是啊?”
看來這架勢,今日是不打算放人了,白苕垂着眸,消磨着凄涼,卻似默認。到底在丞相府受了多少折辱,才把那根硬脊梁壓彎了去,鳳歡歡想。
見白苕不語,再看樂熒娘那颔首看人的勁兒,讓她那股難以按捺的怒火,忽化為一聲笑。接着,她又換成一副不解的神色,沖着斜後方的翡翠道:“這幾年未踏進丞相府,倒是讓本小姐看不懂了。二房雖為側室,那也是妾,見了府中嫡女不行點頭禮也就罷了,許是嫡庶關系處的好,倒也見過。可冠冕堂皇的稱呼嫡小姐大名的,我當真是初初的頭一回了。”
翡翠看着小姐沖她挑着眉梢,當即明了。于是,附和着,聲調還刻意大了些:“是啊,小姐。奴婢從小跟着小姐進出大小官家賞會,也是有些眼界兒的。那些個嫡庶處的好的世家,也萬不會如此不敬。隻有寵妾滅妻的世家嫡女,才會被妾室大呼小叫。”
“唉,還好爹爹有一生隻有我娘一個正室。不然啊,像本小姐出生便沒了娘的人,不得被續弦扒的皮都不剩。”她捂着胸口,裝作很是憂傷。
翡翠很是上道,立馬扶住她,順着背,寬慰道:“小姐,老爺那般深愛夫人,這輩子都不會有續弦的。而且,我還聽府中老人講,老爺平日在外宴客貪了杯,那有很多來曆不明的女子上杆子送上門,每每這時,老爺都會大發雷霆,将人趕了出去,鬧得很是難看。久而久之,那些個俗粉再也不敢來沾老爺的邊兒了。”
說到那來曆不明的女子時,翡翠故意咬字大聲,生怕二夫人聽不着。隻見那了樂熒娘臉色鐵青,一陣紅白交替,卻不敢發怒的模樣,倒是取悅了鳳歡歡。于是,她繼續唉聲歎氣地跟翡翠說道:“算了,我們回府吧。這畢竟是丞相府内宅之事,外人是左右不了的,我們回去告訴爹爹,讓爹爹從請到旨意将宮裡頭的啟蒙姑姑請來吧。”
說完,兩人真還準備轉身走。樂熒娘頓感不妙,上前叫道:“歡兒留步。”
她小跑到鳳歡歡面前擋住道,欲拖起她的手,卻被鳳歡歡巧妙躲開。
樂熒娘雖帶怒,卻竭力維持着僵硬的笑容一陣客套,那般模樣真想搬個銅鏡放定她面前,讓她自己瞧瞧有多虛假,鳳歡歡想。
“歡兒,你這是作甚?好不容易來趟丞相府,這還沒呆個把時辰就走了,叫人看了去,準說丞相府沒待客之道。”
“白苕……啊………白大小姐聽聞歡兒來府做客,甚是心急,随便披了個下人衣裳便跑了出來,實屬難看。在自己府上也就罷了,要是這般走出去,丞相府的臉面都要丢盡了。要不這樣,讓白苕先回去換了衣裳,歡兒在小呆半刻,可好?”
鳳歡歡聞言并未點頭,而是轉向看了白苕,眼神詢問她。白苕明顯意會,隻見她走上前,拖起她的手,含着笑意:“我去去就來,歡兒再此小等一下可好。”
“好,白姐姐,我再這等你。”
白苕遠走,樂熒娘緊跟着。翡翠鼓着圓腮,甚是不滿:“小姐,白小姐這一去,會不會用被二夫人扣了去出不來了?”
鳳歡歡瞧着遠處,很笃定地道:“不會。”
原來,剛剛白苕拖住她的手,緊捏了三下,示意她想要回閨閣,許是有什麼重要物件。她本欲想跟着去,可那樂熒娘打着為白苕收整行裝為由,搶先同白苕一起回了閨閣。
沿路樂熒娘越想越憋氣,心中像着了火,她緊壓着自己的胸口,竭力地抑制。那白苕的紫藤苑離着前廳甚是近,若是此時忍不住,怕是會将那鳳歡歡引來。直到踏入紫藤苑,樂熒娘更似是進了自己廂房一般,未等白苕入内,她便搶先一步,推開剛邁進一隻腳的白苕,款款幾步,斜簽着坐在凳子上,看着白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