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森一家住在破落街,經濟條件當然也不會好到哪去,但是,請一個比喬伊森還要小的孩子吃頓飯,桌上添副筷子的事而已,這對他們家來說還是不在話下。
廚房裡傳來了切菜聲與水聲之下隐約的交談聲,姜玉弩坐在桌邊,知道話題多半會圍繞自己,喬伊森肯定還有些話要跟他媽媽解釋彙報,有些内容對方還會覺得不方便讓她聽,她對願意請自己吃飯的人都保持着最高尊重,老老實實待在外間,也沒有特意豎起耳朵偷聽人家說話。
姜玉弩隻簡單打量了一下這棟78号小屋。
每天出門回家,姜玉弩都會從她的鄰居門口路過,隻是大部分時候,她見到的都是這棟小屋關着燈的樣子,還從未在這麼“早”的時間回到這條街,看到她的鄰居一家亮起燈。
喬伊森的家,從房屋結構來看跟姜玉弩住的小垃圾空屋差不多,都是小二層的構造,且每一層面積都不大。
可兩套房子内裡看着,自然就完全是天差地别。
姜玉弩的垃圾空屋裡,一樓至今保持着她第一晚摸進去的樣子——遍地灰塵,殘餘着一些宛若“上古遺留”的垃圾。姜玉弩反正一天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奔波在外,隻把小垃圾屋的二樓當作自己地盤,一樓區域她便一直放置着,沒管,也沒動想要把它收拾一下的心思。
結果今天走進對門室内,将鄰居家一樓一瞧,姜玉弩才知道相似的房屋戶型打理好後長什麼樣。
喬伊森的家有一種空間局促的溫馨,不大的一樓被分割成了客廳餐廳廚房三個區域,餐廳的桌子距離客廳跟廚房都很近,桌面上除了蓋着一張邊角洗發白的印花桌布,印花桌布上還蓋了一塊質地更硬,也隔油防水的透明塑料布。兩層桌布把餐桌保護的很好,這屋裡的其他各種陳設也都同這張餐桌椅一樣,透露出一種東西鮮少更換,每一樣都使用痕迹分明,卻又都被精心保養着,主人盡量延長了家居用品使用壽命的細心。
姜玉弩光是把這個小家布置看兩眼,就能清楚明了的知道——喬伊森有一個經濟不富裕,但愛應當富裕的家。
可能也是這樣的家,才能養出願意主動搭話幫助人,還想要把第一天認識的陌生人帶回家吃飯的孩子吧。
紅發的喬戴絲女士看着對兒子不假以辭色,疑似還有喜歡“吓唬小孩”的嫌疑,可她應當也是一個外剛内柔的人,并沒有被不算太好的生活條件磨滅生活熱情。
姜玉弩注意到這棟房子裡沒有一絲成年男性的物品痕迹,喬伊森的家庭組成大緻是什麼樣的,她心裡也有了數。
“炖菜來啰!”
廚房裡傳出來了喬伊森的吆喝,再下一秒,紅頭發的小男孩像古老電視劇裡的上菜小二一樣,肩膀上搭着一條毛巾,端着包了隔熱墊的一口炖鍋走出廚房。
姜玉弩從椅子上站起來,伸手在桌面上比劃了一下:“要放在哪兒?桌上還需要再鋪一張隔熱闆之類的嗎?”
喬伊森馬上指揮姜玉弩坐下,嘴上連說:“不用,不用,哎你站起來幹嘛,坐在哪兒等開飯就行,你别忙。”
炖鍋被擺到了餐桌中央,揭蓋的時候熱氣蒸騰,裡面的湯汁都還在翻滾着鼓出泡泡。
喬伊森頗為自豪地跟姜玉弩介紹:“這時我們家的拿手名菜——‘大亂炖’。”
所謂“大亂炖”,其實就是提前調制好了料底,再把手邊有的食材都下進去,最後煮成一鍋什麼都有的大雜燴,不同食材與手工調的湯料互相融合,煮到後期湯底裡都帶着各色食材碰撞出來的鮮,有點像是種另類的火鍋。
喬戴絲端着剩餘的兩個小炒從廚房走出來,聽見了兒子的吹捧,說:“拿家裡現有的剩餘食材做的,味道可能沒那麼好,但能湊合着吃。”
姜玉弩再度試圖起身,感覺讓人獨自端兩個盤子不太好,喬伊森快她一步,一伸手按着她肩膀把她按回到椅子上,接着自己上前去接過了盤子。
“不要聽我媽媽瞎謙虛。”喬伊森邊在桌面上擺盤邊說,“她調制的湯底全夏特城第一,我覺得她調的湯炖鞋墊都會很好吃。”
“噢。”喬戴絲女士挑起眉毛,看進入到“無腦吹”環節的兒子,臉色似笑非笑,“那廚房裡還剩有一點湯,我跟這位小妹妹吃炖菜,你去把你的鞋墊拿廚房大鍋裡涮一涮,今晚你吃炖鞋墊下飯吧。”
“……”喬伊森擺完小炒,老老實實雙手合十,沖喬戴絲拜了拜,“媽媽我錯了。”
喬戴絲女士發出一聲“哼”:“别吹了,趕緊添飯拿碗筷去。”
姜玉弩第三次試圖站起來:“那我……”
紅頭發的母子倆異口同聲:“你坐下。”
“……”姜玉弩也隻好又坐回到椅子上,看喬伊森攬過去廚房拿碗添飯的活。
喬戴絲女士坐到了姜玉弩對面,她聽過兒子講述的姜玉弩的大概身世,在餐桌邊細緻又盡量不明顯地再看了番姜玉弩。
姜玉弩大方任由觀察,當兩人對上視線,還沖喬戴絲女士笑一下。
“完全不讓我沾手幫忙,讓我都有點不好意思吃這麼好吃的飯菜了。”姜玉弩說。
喬戴絲聽得好笑:“一口菜都還沒到嘴裡呢,飯喬伊森那小子也還沒端過來,你就知道‘這麼好吃’了?”
“可是我長了鼻子啊。”姜玉弩說,她下巴輕點桌面上的一鍋兩盤,較為誇張地做了個嗅聞動作,鼻尖動着深吸了一口氣,“它們聞起來就好香,聽起來确實有全夏特城第一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