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伊森幾乎要懷疑這個開朗的白發小姑娘被對面的屋子吃了。
“媽。”喬伊森有點茫然地跟喬戴絲回屋,家門都關上了,他還忍不住透過窗戶往對門的小樓張望,有點疑慮重重,“姜玉弩她在家都不開燈的嗎?”
喬戴絲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份不同尋常,她經曆的更多些,也見過更多破落街上的古怪住戶。
喬戴絲隻說:“她也許有她自己的原因。”
而姜玉弩不開燈的原因實際如此簡單質樸——她還沒有燈。
前些天,姜玉弩在日常掃蕩愛心回收箱的時候,倒是從某個街區的回收箱裡領到了一台小台燈,還是充電款,捐獻人沒有漏忘一并捐了充電器。
隻是姜玉弩把小台燈領回來,發現她的小垃圾屋裡沒有拉電線,又或者是這裡曾經擁有過電路,但随着房屋廢棄,這裡的電路早就停用了,屋子裡沒電。
她空有充電式台燈,在自己家裡卻充不了電。
還好不開燈的生活對姜玉弩來說也早習慣了,她慣例摸黑做事,盤點剩餘物資并做洗漱,昏暗是她日常生活裡的老友,她的視力在長期夜視下似乎也沒下降,反而隐隐約約的,姜玉弩感到她的視力還上升了一點。
第二天,按着約定,姜玉弩十點半去敲了隔壁78号房的門。
喬伊森開門時臉上帶着驚訝:“我還準備去叫你,你好準時啊。”
姜玉弩今天還是五點鐘就出門了,她已經到鄰近的街區轉了一圈,是靠街頭公共懸浮屏上的時鐘看時間,自己估算了返回破落街需要的時長,正好踩着點來叫人。
和昨日的輕裝上陣不同,喬伊森今天出門背了個鼓囊的雙肩包。
姜玉弩剛開始沒過問這個包,尊重他人的隐私及出行習慣。到了圖書館門口,喬伊森“故技重施”,兩人趁着邊角處的閘機人少,喬伊森快速帶姜玉弩一塊過了閘,再度乘坐電梯上樓,來到了昨天他們一塊待過的資料區域。
喬伊森先去閱覽室找了張角落長桌占座,姜玉弩則先去取了自己昨天沒看完的那幾本書。
她剛抱着厚厚一摞書本回來,喬伊森幫她接過一部分書擺到桌子上,結果對方轉眼又從桌上拿起什麼,擺到她面前已經矮了一截的書本上方。
姜玉弩聽到了塑料袋與書封短暫摩擦的聲音,低頭一看,發現面前多了一隻裝在食品袋裡的大面包。
“噓。”喬伊森偷偷比了個不要聲張的手勢,悄聲說,“閱覽室裡可以吃一些氣味不大的食物,這是我媽媽做的。”
喬戴絲一聽兩個小孩要上午就出門來圖書館,料定他們中午肯定不會回家吃午飯,破落街的小孩也沒幾個閑錢去外食,她便做了最普通的大面包,給喬伊森塞在包裡,還塞了幾個同樣氣味小,能在市民圖書館偷偷吃的水果。
喬伊森的包那麼鼓,就是因為這些東西都是雙人份。
喬戴絲把姜玉弩的那份一塊做了。
姜玉弩本來以為這份特别招待隻是偶然的,是因為喬戴絲才剛認識她,這種行為,有點近似于隔壁鄰居家長會給新搬來的小孩發點糖果零食。
可姜玉弩沒想到,接下來一連幾天喬伊森都背着這個雙肩包,每天對方的口糧裡都有她一份。
“戴絲阿姨。”
姜玉弩“吃白食”的第五天早上,她在家門口攔截了準備出門上班的喬戴絲。
這時候還不到她和喬伊森的出門時間,喬伊森估摸着都還在二樓房間睡大覺。
紅頭發的喬戴絲女士也沒想到,姜玉弩竟然能起的這麼早,她低頭把小姑娘一看:“怎麼了,有事找我?”
姜玉弩想了兩天該怎麼委婉的表示,她不好意思每天吃鄰居家的白食,然而她又實在習慣了直率:“我能夠為您做一些什麼嗎?”
喬戴絲細長的眉毛挑起來:“嗯?”
姜玉弩擡着臉,坦白道:“我不好意思總是白吃您做的東西。”
“就這點事啊?”喬戴絲眉毛降下來,她擺了擺細長的手指,“我還要謝謝你,讓喬伊森這個臭小子終于對學習上心了,他以前也總說要去異能學校,要深入學習異能,可他最近才開始真正有行動,大概是你倆做伴,讓他有了更多動力。”
姜玉弩眨了眨眼睛:“但這也夠不上讓您對我管飯,我的付出好像并不對等。”
喬戴絲低頭看姜玉弩,細長的手指動了動,視線掃過小姑娘狗啃一樣的發尾,最終還是拍了拍姜玉弩的頭。
“小孩子不要想這麼多。”戴絲阿姨說,“一口飯而已,還要讓小孩子去考慮付出對等不對等,這世界真有毛病。”
姜玉弩:“……”
姜玉弩本來隻是想跟戴絲阿姨商讨一下能不能做點小勞工,讓她的“蹭飯”變得更心安理得一些的事,沒想到引得世界都遭到了一次抨擊。
喬戴絲示意姜玉弩該幹嘛幹嘛,不要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她估摸着自己都已發現,姜玉弩是個很容易打破破落街居民“三原則”的人。
這坦率又熱情的小姑娘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