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一邊應和他,一邊擠着他好不容易拿起的手,與他嚴絲合縫的貼着。
沈甦努力了一大圈,低頭一看還在原地,遂放棄。
這裡離家不遠,再加上太陽欲落未落的溫度是一個适宜人走在夕陽下的美好溫度,兩人就順着小路,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着。
在快要出小路時,秦先貼在沈甦的耳邊介紹:“等會出了這條小路,是一個公園,這個公園是我們市一個最大最有名的公園,來的人很多,所以從這裡出去到公園這段路是一個十字路口。”
沈甦點點頭。
他明白了,人多的地方,就會有十字路口。
兩人都身高腿長,走得很快,沒一會的功夫就到了路口。
在路口的時候秦先還黏黏糊糊的和沈甦介紹。
沈甦:“所以以後所有人多的地方,就是十字路口嗎?”
秦先一頓。
貌似,好像确實是?
沈甦擡眸,認真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正在這時,秦先擡起頭,視線越過他,死死的落在了他的身後。
一陣沖天巨響的唢呐聲在這時蓦然響起。
歡快的笑語聲也驟然響起,伴随着唢呐聲,打鼓聲敲鑼聲,一陣又一陣,節奏分明。
是白事。
沈甦想要回頭。
秦先适時抱住他的後背,把人按進他的懷裡:“别看,容易被吸魂。”
白事怎麼會被吸魂?
沈甦正在心裡尋思,秦先是不是太過于草木皆兵,但是想到這也算秦先的關心,要是就這樣不要,他還有些不舍。
于是他安心被秦先抱着,沒回頭。
秦先盯着沈甦的身後,隻見分開的兩列一身白的人緩緩走來。
兩列人前面兩排各自拿着招魂幡紙錢等邊走邊撒,紙錢在這一過程中洋洋灑灑的在空中亂飛,甚至有幾張紙錢跟長了眼睛一樣,一路從路的中央飛到了秦先腳下。
後兩排人,捂着臉,欣喜的笑着,擱着這麼一段距離,秦先都聽見了嬉笑的聲音。
而那在兩列人的中間,有六名大漢擡着黑色木棺。
那木棺在颠簸中走的很穩,但不知為什麼,在逐漸接近秦先時突然一抖,刷着紅漆的木棺措不及防的露在秦先眼前。
六這個數很微妙,在本土,六是吉利數字,而白事,不應甚至避諱六八這類數字。
并且這些人,還是笑着的,這種情況隻有兩種,一種是喜喪。
但是秦先在剛剛按着沈甦轉頭那一瞬間,瞥見了棺材前挂着的遺照。
遺照四周挂着詭異紅稠,中間是一個約摸十七八的少年人笑着的模樣。
還有一點是,這幾個身材魁梧的人,頭上竟然系着一線紅色抹額。
看見那線抹額,秦先就心跳突然突突的跳了起來。
不祥之感劃過他心底。
幾乎是下意識,秦先按着沈甦,緩緩挪到樹邊,背過身不去看那兩列隊伍。
這叫避諱。
就像人的肩頭被人拍過時被拍滅身上燃着的三盞燈時,也可以用拍肩頭三下的方式,短暫的迷惑住那些髒東西,讓他們以為燈還沒滅。
而這個避諱同理,他能夠在秦先轉身那瞬間,升起一個結界,把秦先和那頭陰間的人隔開。所以就算這個隊伍有什麼不對,有了這個避諱,都還能好些。
正在這時,又一道唢呐聲高亢的響起,那聲音嘹亮歡快,亮到仿佛近在咫尺,歡到仿佛……
秦先死死按着沈甦,防止他被這高亢的唢呐聲驚擾了心聲。
鼓聲和哭聲随之而來,結界在那刻唰的被交錯的哭笑聲沖破。
哭聲高亢嘹亮又尖銳,仿佛哭泣的人就在耳邊。
秦先背對着那群人,另一隻手摸進口袋,卻摸了個空。
是了,符在今天就已經耗空了,但是他還沒來得及補。
就在這時,唢呐聲滴唔的響在了他的耳邊。
痛苦不已的哀嚎哭聲,和嘻嘻的笑聲炸在他耳膜邊,秦先愕然轉頭。
怎麼會?
卻對上了一雙空洞的眼睛。
那雙眼睛安在一個奇高的人上面,那人肢體僵硬,臉上咧着一抹到快到耳後根的笑,直直的貼在秦先面前。
秦先下意識一腳踹去。
在這一刻,他明白了為什麼,因為還有另一種情況——結陰親!
這一腳力氣奇大,他隻感到自己好像踹入了一團紙中,而在他踹下的那一刻。那東西像被紮破的氣球,迅速消瘦下來,最後隻剩一張薄薄的紙留在地面上。
他看着那團東西,擡起頭。
果然如他所料,擡着紅色喜轎衣着鮮紅的紙人印入他的眼簾。
而在紙人的中央,一個女人身穿紅色喪服坐在白色轎子的頂上。
在他擡頭時那本來凄凄切切捂臉輕哭的女人突然擡起頭。
正在這時,哭聲和笑聲同時在耳邊炸開,秦先的腦袋在那瞬間嗡的響了起來。
不詳的預感在這時達到頂峰,唢呐聲尖銳的響徹他的耳膜。
白轎在那刻唰的朝他飛來,紅棺也在那刻不受控制的同時往他身上飛。
在那一刻,秦先腦中什麼也沒想,隻是下意識緊緊摟住沈甦。
這次,不能再讓他受傷了!
他想。
而後他的眼前在巨大的沖擊下一黑。
“你在做什麼?!”覃先不可置信的看着鳳甦,“鳳甦!你犯的,是死罪!還不夠嗎!”
秦先覺得現在就像所謂的奪舍一樣,他浮在這人身上,無法控制自己,他隻能像個局外人,旁觀者。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卻無力阻止,他隻能感受着自己冷對着沈甦。
隻見那個和沈甦長的一模一樣叫的鳳甦的人臉上還落着血,他把血一抹,劍一收,嘴角延出一抹冷笑,心裡憑空湧上一股氣,什麼也不想說,他擡頭看覃先,冷聲道:“怎麼可能夠?他該死。”
他冷冷的瞧着秦先,也沒有說出秦先想要的那個答案,連一句辯解都難說出口。
“他再怎麼該死,上界自有律法!哪裡輪的到你,代為……”
“那哪裡輪的到我?”鳳甦沒等他說完,截口打斷,“或許輪到的是我該上佛陀面前悔過,而你倒看着我死,是嗎?”
鳳甦一雙眼看着他,不受控制的酸澀湧上心口,嘴裡說出的卻全是冷意:“那你就讓我死吧,太子!讓我死在這裡!我的性命,與你何幹?!”
覃先被他悲凄的眼神看的受不住。
道:“他再有什麼錯,你都可說與我!我自會給你一個公道!”
“公道?你在跟我說什麼公道!這世間哪裡來的公道?!每每有的,隻是我的錯!”他頓了頓,冷哼着看了覃先一眼,道:“本殿就在這裡,如果天君要問責,來就是!”
鳳甦甩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