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鈴木将說,“更複雜。”
淺桐美乃莉含着眼淚覺得複雜什麼,誰不是個單親家庭出生的缺陷性格小孩了?
她主要覺得自己倒黴,選錯欺負的對象了。
鈴木将看淺桐美乃莉的眼神就知道她怎麼想。
這種人……
媽媽是大惡,她則是小惡。
都是惡毒之人。
淺桐美乃莉眼珠一轉,神情變得得意起來:“是我爸爸給你們錢,你敢對我動手,我就讓爸爸把錢——”
“喂,”鈴木将不關心,打斷問,“你怎麼看待她的?”
“誰啊?”
他盯着她。
綠色眼睛全然暴露在陽光中,透出淩厲、殘忍與無畏。
令人驚心動魄。
“你憑什麼這麼說她?”
淺桐美乃莉怔怔。
她被吓到了,連威脅和眼淚都暫時遺忘。
被問者啞然,提問者反而陷進思緒。
複雜、幽微的情緒。
鈴木将的小時候,有天,爸爸在下雨的公園撿到隻髒兮兮濕淋淋的貓。
“好髒,”媽媽說,“幹嘛撿隻這麼醜的貓?”
……媽媽就是這樣的人。
“可它在雨中一直發抖太可憐了,”爸爸說,“而且小将也一定會長大成溫柔的人,就像作為榜樣的我們一樣。”
媽媽歪頭,雖然不解,但從爸爸手中接過了那隻小貓。
爸爸對這樣的媽媽笑:“統子變溫柔了哦。”
鈴木将當時在用木棍給搬家的螞蟻制造困難,回過頭看了眼不知道在演什麼電視劇的爸媽。
年紀很小的他已經明白一些事了。
爸爸對媽媽誤解很大。
媽媽才不溫柔,也不愛動物,更沒覺得自己有責任當小孩榜樣。
媽媽隻是愛爸爸而已。
爸爸發現鈴木将的注視,微微俯身對他,說:“對弱小生命不好的人,對你我也不會善良。”
事後,那隻很可愛的小貓變成了爸爸的噩夢。
那隻貓的毛特别蓬松,軟,到處飛。
搞得家裡癢癢的,噴嚏連天。
不過這不是爸爸破防的原因。
他很努力地為這隻流浪梨花貓找領養,論壇、朋友、寵物店……之前撿的三花貓找領養就很順利,但這次卻無人問津。
人們好像更喜歡品種小貓。
名種、剛出生的貓。
小貓嗚嗚叫和小孩打噴嚏作為複雜背景音裡的男人輕輕歎息,他感到很大壓力。
鈴木将:“把它丢了吧。”
“這是生命啊。”
要負責。
爸爸認為明明救了它,卻又要把它抛棄,這不是比置之不理還要殘忍麼。
小貓不懂那些,小貓隻知道自己又被扔掉了。
鈴木将用餐巾紙團成兩條堵住鼻孔對抗飛舞的貓毛。
“……我會放歸的。”
沒找到領養人。
流浪動物救助機構針對這種情況,會選擇安樂死久無領養的小貓。
而爸爸糾結很久最後也沒有扔。
他做不了壞人。
放棄一條生命帶給他的壓力比死還難受。
那隻貓在家裡呆了很久。
直到鋼鐵化身的媽媽某天在家裡突然打了個噴嚏,撓了撓臉頰。
貓毛實在太多了。
媽媽垮着個臉拎起小貓出門了。
聽說她強迫自己的屬下養了那隻貓。
也算是皆大歡喜。
鈴木将對那時倍受折磨的貓毛完全沒印象了。
但他對做不了壞人又沒能徹底當個好人故此懊惱、痛苦的爸爸印象很深刻。
長大一點的鈴木将想,自己感受到他那樣幽微的痛苦了。
不是對貓。
是對鈴木統子。
“憑什麼,”淺桐美乃莉反質問他,“我的媽媽死了,而她利用死人和活人的痛苦得到贊助,這樣還不夠嗎?”
鈴木将:“哦……也是。”
道德一下子下去了!
處于道德高地的淺桐美乃莉面對鈴木将洋洋得意起來,“我告訴你,這件事沒完。”
她要去告狀。
鈴木将把她丢在地上,聳肩無謂道:“随便。”
放學留校叫家長領人。
鈴木将不意外地見到了島崎亮。
老師也不意外,這學校的家長都這樣,不是叫下屬來,就是叫秘書來,反正本人不來。
可憐麼,可憐的。
但想到這群孩子接棒的未來,老師也不知道作為普通人階層的自己有沒有那個資格憐憫他們。
島崎亮:“将,别給boss添麻煩呀。”
鈴木将:“關你什麼事?她人呢。”
島崎亮:“不知道,在破壞什麼吧。”
他十分高興地笑起來。
島崎亮用詞惡趣味十足解釋道:“将,你的準後媽托人給boss帶了封邀請函,裡面寫,她知道他心裡其實是希望得到來自統子的真心祝福……”
鈴木将無語凝噎。
那女人怎麼這樣?
他再也不覺得她是好女人了,這明顯非常之壞。
不過,鈴木将敏銳質問:“托的誰?你嗎?”
島崎亮笑,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