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就是俞樾的家了。
那裡,仍然火光沖天。
周纖離用濕透的衣袖掩住口鼻,微微俯身,剛欲邁步朝前,突然,手腕被人緊緊一拽,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找到證據,可不是為了讓你再往火坑裡跳的。”
周纖離轉身,隻見方心澄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你知道了?”周纖離問。
“嗯,”方心澄點點頭,“原來等我将營養液送到後,他又悄悄潛進果園做了手腳。”
“他處心積慮做了這一切,所以今天這火肯定不是無緣無故起的。”周纖離焦急地道,“俞樾是因為我才受了這無妄之災!”
說着,她試圖掙脫方心澄的禁锢,不死心地仍想往火光深處走。
方心澄亦毫不退讓,手上愈發用力。
兩人正僵持不下,忽然,不遠處傳來激動的喊聲:“人出來了!”
周纖離循聲疾馳而去。
火勢不知何故忽地再一次騰空而起,與天邊即将落幕的晚霞燒成一片。
翻滾湧動的黑煙中,一隻腳堅實有力地邁了出來,緊接着,是另一隻。随後,是濕透的上衣和汗珠涔涔的臉。
“俞樾……”周纖離張開嘴,卻發現聲音滞在喉嚨裡,怎麼也抛擲不出去。
她剛想上前,卻發現俞樾還架着一個人。
此時,接應的消防員立即圍攏過去,一人負責一名傷員,帶着他們迅速離開了事故現場。
周纖離聽說傷員是往鎮上的衛生院送,她二話不說,狂奔至家,騎上摩托車,飛快地往鎮上趕去。
抵達衛生院時,傷員還在接受檢查,不允許探視。
于是,周纖離就在急診處等着。
不知過了多久,隻見護士推着一個急診病人進了住院部。周纖離連忙追上去,果然,在一間病房靠窗的病床上,她看到了俞樾。
将将躺好的俞樾冷不丁瞥到周纖離,吓了一跳,趕忙坐起:“你怎麼來了?”
周纖離聽到俞樾的聲音又嘶又啞,眼睛裡滿是紅血絲,胳膊上有一處還包紮着。她心髒蓦地一顫,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俞樾見狀,一邊活動着四肢,一邊笑道:“我沒事,醫生小題大做。”
周纖離上前,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邊抹眼淚,邊斥責道:“你别亂動!”
“哦,”俞樾依言不動了,他彎彎唇角,又問了一遍方才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不僅知道你在這裡,我還知道你被困在火災現場,我——”
“你在火災現場?”俞樾猛地打斷她,跳起來攥住她的手臂,擡起又放下,圍着她繞了一周,焦急道,“你怎麼去現場了?你沒受傷吧?”
周纖離的眼淚又不争氣地掉了下來,她嗚嗚罵道:“都說了讓你别動、别動,你又亂動,還在吊着針呢!怎麼有你這樣的人啦,自己偷偷一個人去找證據,也不跟我說。根本就不關你的事啊!我可以自己解決的!這下好了,被人盯着報複,差點就被燒死了——”
“呸呸呸!”俞樾又驟然打斷她,撇嘴道,“什麼燒死不燒死的?還離得遠呢!”
“消防晚來一點,你就知道死神有多近了。”周纖離抽噎道。
俞樾聞言抿了抿嘴,他探頭觑了周纖離一眼,挑着眉道:“你這麼擔心我死啊?”
周纖離被俞樾意味深長的眼神盯得心裡發慌,她避開他的目光,吸吸鼻子,佯作鎮定道:“是啊,下周投資方就要過來看我們路演了,這一周大家要集中排練,沒、沒有你這個後勤,大家吃什麼呀?!”
“哦——”俞樾拖長了聲音,怪聲怪氣道,“原來是擔心少了後勤啊?那沒我、老盧也可以啊,老盧做飯很好吃的。”
周纖離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我跟老盧又不熟!”
“哦——原來在曼蕉,你跟我最熟啊!”
周纖離聽到俞樾用這把嘶啞粗重的嗓音賣萌,忍不住收了眼淚,笑出聲來。
“我真的沒事,”俞樾忽然拉了拉她的衣擺,柔聲道,“你不用擔心。”
周纖離隻覺得整個人倏忽被彈到了雲朵裡,周遭一切都是軟軟的、暖暖的,連心髒跳起來也是撲通撲通的水泡聲。
她重新整理好情緒,想起俞樾走出火場時還救了一個人,她問道:“另外一個人是誰啊?”
俞樾深吸一口氣,望向她的眼眸深處,緩聲道:“孟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