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漫長的等待似乎沒有止境,一次又一次,好像黑夜之後仍是黑夜。他仰起頭,望向走廊上的日光燈,雪白的光直直地刺進他的眼裡。
“白天快點來吧……”他在心裡喃喃地說。
他低下頭,飛快地抹掉眼角的幾滴淚。
視線模糊中,一個熟悉的身影遠遠閃過。俞樾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旋即,他站起身,幾乎不經思考地沖了過去。
“俞兆誠!”俞樾厲聲喝道。
俞兆誠驚訝地轉過身來:“俞樾?你怎麼在這裡?”
俞樾根本不聽他在說什麼,疾步上前,照着面中就是狠狠一拳。
俞兆誠吃痛一聲慘叫,驚得周遭的人忽地作鳥獸散。
“你瘋了?!”俞兆誠一手撐牆,一手捂面,乜斜着眼怒吼道,“不叫我二叔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跟我動手?!”
“二叔?你還好意思讓我叫你二叔?”
說罷,俞樾揮臂又是一拳。
俞兆誠來不及躲,整個人被打得一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
這時,不知從哪兒蹿出來的新助理見狀慌忙上前,一邊攙扶俞兆誠,一邊請求道:“小俞總,您對誠總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您消消氣,二位坐下來談。”
俞兆誠“呸”地一聲,往一旁吐了一口血水,扶着新助理的胳膊站了起來:“他還消氣?我還沒跟他算賬呢!”
他将新助理往俞樾面前一推,擡着下巴道,“我為什麼新換了助理,你跟那個姓王的背地裡有什麼交易,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先打起人來!”
“打的就是你!”俞樾咬着牙,拳頭捏得指節發白。
俞兆誠抓着助理的肩膀,擋在兩人之間,忿忿道:“好好好,那就讓大家看看天喻的繼承人是個什麼貨色!你爸媽要是知道你毆打長輩,還是在醫院這種嚴肅的地方發瘋,别說什麼療養院了,一間普通酒店都不會給你的!”
俞樾憤然推開助理,一把抓住俞兆誠的衣領,狠聲道:“你也知道這是醫院!你給人下毒,把人害得昏迷,現在還在搶救!你竟然還有臉來?!”
俞兆誠愕然地扭過臉來:“我給誰下毒了?誰昏迷了在搶救?”
俞樾舉起拳頭,不想再跟他廢話。
俞兆誠“嗷嗷”一陣叫喚:“你等等!你等等!你把話說清楚!”
俞樾盯着他,沉默了片刻。他放下拳頭,拽着他的衣領拖到了透析室的門口。
他指着門側的電子屏,冷聲道:“你自己好好看看!”
俞兆誠抻了抻衣領,狐疑着上前,傾身看了看,訝然道:“周纖離?”
“怎麼?不想認?”
俞兆誠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他清了清嗓子,懶聲道:“她怎麼了?”
“她怎麼了?!”俞樾雙眼通紅,克制住發顫的聲音一字一句道,“你叫人給她送毒菌子,還說那是姜阿婆給她的,她一點都沒懷疑……”
俞樾頓了頓,緊咬着牙關,他不願意在俞兆誠面前說出最後那句——“還歡天喜地地讓我做了鮮菌湯給她喝,我竟然親手給她做了一碗毒湯”。
“我沒讓人說那是什麼姜阿婆送的。”俞兆誠撇撇嘴道。
俞樾斂起傷心,怒聲道:“所以你承認是你幹的了?!”
俞兆誠碰碰流血的額角,“嘶”了一聲,避開俞樾的目光,道:“沒那麼嚴重吧?肯定是韓醫生想讨好你,給她把什麼檢查治療都上了。”
俞樾不由分說地上前,一把按住俞兆誠額角的裂口,惡狠狠地道:“我看你也沒有很嚴重。”
俞兆誠“啊——啊——啊——”地慘叫,聲音一陣高過一陣,他拽着俞樾的手,連聲告饒:“哎喲我的二少爺,你先松手行不行?我是叫人去給她送了菌子,但賣我的人說那裡頭就一兩顆有毒的,而且毒性也不強,吃了最多吐一吐、拉拉肚子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她吃了怎麼會這麼嚴重。”
俞樾松開手,将手指上的血在俞兆誠的西裝上擦了擦,斜睨着眼道:“我已經報案了,我們法庭上見吧。”
俞兆誠掀起紅腫的眼皮:“你瘋了?!為這點小事你報案?還要起訴我?”
“小事?”俞樾指着透析室,“那可是一條人命!”
俞兆誠冷哼一聲,晃着腦袋道:“她如果安安分分在原來劇團呆着,或者離開去幹點别的,不跟你扯上關系,我根本不知道她周纖離是哪号人物。可她偏偏要自己跳到我眼前,讓我得到這個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
說罷,他聳聳肩,眼裡滿是漠然。
俞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說:“原來《公爵夫人》票房慘敗的事你心裡一直記着仇,你覺得這是周纖離造成的?”
俞兆誠冷笑着搖搖頭,說:“一兩出劇的票房我根本不在意,那事在我這兒老早翻篇了。如果不是你,我才懶得去查她的身份。不過當我知道她是那個被我一句話撤掉的原女一号,現在竟然自己組建了劇團,還打算通過你拿公司的投資,那我可不能忍!這不是打我臉嗎?”
“因為沒面子,你就要把人害成這樣?!”
“當然不是,”俞兆誠提高聲音道,“那不是還有你對她上頭了嗎?她一出事,你這邊肯定好多事顧不上。所以我說這是個求都求不來的好機會嘛,一箭雙雕!”
“做出這種事,你還洋洋得意?!”
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兩人同時轉身。
俞樾:“爸?媽?”
俞兆誠:“大哥?大嫂?”